目光一齐投向这个六七岁的娃儿,不明白他知道什么。
红椒忙对他低声喝道:“苞谷,别瞎说!你知道啥!”
小苞谷笑眯眯地说:“我就知道。”
说完踮起脚,扯着二姐姐的袖子,将她拉得低头,轻声嘀咕了一句话,红椒顿时瞪大了眼睛。
王尚书不耐,再次沉声喝道:“大胆陈离,还不快从实道来!若不然,本官就认定你偷学白县令当时言辞,是假冒张家玉米。”
大苞谷心道晦气,再不说,就完了。
“小人骑着小灰,随它往哪跑。它把我带入一户人家,只有夫妻俩,我就躲在他们床底下。”
他噼里啪啦将小灰驮着他躲入那对夫妇家的经过说了。
小苞谷对红椒叫道:“我猜对了!我就知道他骑着狗跑路的。我也干过。”
众人都惊得目瞪口呆——骑狗?这也太离奇了!
香荽笑眯眯地看着大苞谷,她已经确定无疑了。
玉米只愣了一瞬,立即质问:“苞谷骑狗是三四岁的时候,如今那狗根本驮不动他了。你说你骑着小灰在大街上跑那么远,谁信啊!”大苞谷咬牙切齿地说道:“这要多谢你那个狼心狗肺的干爹呀,折磨得小爷皮包骨头。浑身没几两肉,小灰驮着小爷,跑得比马还快呢!”
玉米被他喷火的眼神吓得往后一仰,依旧不依不饶地问道:“你躲在那家,外面全城的人都在找你,你自己也说你就像丧家之犬。根本不敢露头,那你吃什么,喝什么?”
大苞谷道:“我带了几个馒头,吃完了。我让小灰叼了一块银子给那媳妇”
既然说开了,索性不隐瞒了,他将在那家躲藏和被搜捕的经过仔细说了出来。
“我攀在床底,听白县令在外那对夫妻说我撒谎,凡我说的话都不是真的,让他们发现我一定要将我送回县衙。他一直说。就是不走。我的手臂都麻木了,我一动不敢动。最后我什么也不知道了,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掉下来的。醒来的时候,小灰用舌头舔我的脸,头上砸了鸡蛋大一个包,手臂上两条血棱子,动也不能动。我想这家不能呆了。等到晚上想走”
他回忆起当年那一幕,手臂似乎还隐隐作痛。
张家人听得再次泪流满面。
这一回。堂上堂下的人也都默然,他们不禁疑惑:难道这个黑小子说的都是真的?
王尚书神情出奇冷峻:若这一切都是真的,那白凡,就是大奸似忠的人,隐藏得太深了。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张杨黄豆也如此想。
郑氏已经泪眼模糊,可是她不想上前认他。她要继续听,听这孩子到底还经受了些什么。
这一次,她一定要认准了,然后,将所有的债都讨还回来。
小葱则在一个小本子上不停地记录:狗叼银子送人、买肉包子喂狗。所有这些,她都要亲自去梅县证实,再不假手他人。
玉米的心越来越沉。
大苞谷见大家都静静地听他说,他便再次偷工减料起来,三言两语把从梅县逃走的事交代了,就说到碰见陈家爹娘一截。
香荽却走到他面前,疑惑地说道:“不对!我弟弟不可能这样笨的。那家人天天送夜香出城,他怎么也能想个法子跟着逃走。游水走太危险了,我弟弟不可能这样没脑子,他聪明着呢!”
大苞谷听了这话气坏了,打小他就跟香荽争来斗去,是最听不得香荽说他笨了。
他怒道:“你说得轻巧,有那么容易吗?要是你在那,哼,没准早就被抓了。”
香荽很有把握地说道:“要是我在那,我至少能想出三种主意逃走,而不是泡在水里。我当初也被人追杀过,我就顺顺利利地跑了。”
大苞谷气得从地上爬起来,大声道:“你以为我没想?我想过要装成小女娃,可那也太丢人了。小爷堂堂男子汉,怎么能装成女娃呢?”
众人都使劲憋住笑。
香荽鼻子里轻哼一声,不屑道:“除了装女娃就没别的法子了?”
大苞谷气得晕了头,完全被她牵着鼻子走,大喊道:“什么法子?我还能躲在粪桶里?那不是更让你们笑掉大牙!哼,我都想过了:藏车子底下不行——我躲在那家人床底下的时候,把胳膊都快弄断了,那会儿还疼呢,没法用力;装成要饭的也不成——秋霜说满城的叫花子,只要是小孩子,都被拉去认了。”
香荽听了迟疑道:“说得也是哦!”大苞谷怒气冲冲地说道:“怎么不是!你不知道当时有多难。哼,我就知道你会笑话我!哼,我想来想去,怎么也不能藏在粪桶里。我听说城里有一条河,我不就下河了!划水逃走比躲粪桶里要体面多了。”
香荽马上道:“那你也太笨了,跑到城外就上岸,不知道后有追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