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玉露一相逢

    （一）

    当电脑里传来qq验证消息的时候，我的心便感觉无比的激动，他，是我初中一年级时的班主任，也是我的语文老师，我们好像已经有18年未曾见面了，真的是非常的惦念他。

    看着qq上他那闪动的头像和从电脑另一端不断流淌而出的文字，我的眼睛便有些湿润了，那些遥远的记忆即如同雨后的春笋，又如碧海里的珍珠，逐渐的开始透亮、开始清晰，并且象电影画面那样紧凑而密集地相连在了一起，我忽然就泪如泉涌，就象一个稚嫩的孩子漂泊了很久，突然遇见了久别重逢的亲人那般的激动，我哭了，流出了难以名状的泪水。

    其实，人的感情有时候就是一种无形的东西，它可以控制一个人的思想，也可以让一个人的情绪在某一个瞬间，一触即发，它会牵引着你，让你不由自主的会去回想一些遥远的往事，会去感念一些生命中曾经与你相遇过的人。

    就象今天的我，面对qq上他的头像，竟会这样的情不自已也许是因为心底对纯真年代的那份深沉的眷恋，也许还因为那一份长久的思念与牵挂积蓄的太久，总之，我流了泪。在模糊的泪光里，我穿越时空的隧道，来到了那个如歌的绚烂的九月。

    踏着金秋的香风，十二岁的我，扎着细长的马尾辫，穿着漂亮的新衣服，新奇的走入那所自己向往已久的乡镇初中。

    班主任是一位很年轻的男老师，他象一颗闪耀的星，在瞬间便照亮了我以及其他孩子小小的世界。

    在此之前，我所遇见的男老师都是学校招来的民办教师，而且年龄都较大，他们总是很少和孩子们在一起，空闲的时间不是忙改作业，就是去田里务农，归来时，身上总是会带着一种劳作后特有的气息，那是泥土、香烟和汗渍的混合味，浓重刺鼻，让所有的小女孩们都会皱一皱自己的眉头。

    大夏天里，他们还常常会在教室里挽着裤管，穿着二股头的背心，甚至还会带着一些粗俗的动作，譬如干咳、吐痰，有时候，还会象一个看护豌豆或者桃林、瓜园的老人那样怪异厉害，背着双手踱来踱去，沉重拖拉的脚步声也会象擂鼓一样踩在每个学生的心尖上，让那时的我们既害怕，又紧张，而且有些调皮的、学习差的同学时不时的便会受到他们的重重的打骂和责罚。

    从小就很爱干净、讲究整洁的我更是不习惯他们趴在我跟前所散发出来的浓重的汗烟味，但他们终究是我的老师，是给过我无数的关心与启蒙教育的辛劳的园丁，无论如何，我还是无比的尊重和爱戴他们，我的那些不习惯在这些面前便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了。

    而他，则与他们有着天壤之别，他师范毕业，大概20多岁，戴一副近视眼镜，文质彬彬，他身形瘦小，衣着干净而得体，走路的脚步总是很轻盈；在我的印象里，他的皮肤也很好，没有日光灼热晒过的黝黑粗糙的痕迹，他白白净净，是那种文弱清秀书生的样子；而他的字，无论是板书还是钢笔字体，都让我感觉很有特色，至少应该是他自己独有的那一种风格。他上课的时候声音不大，可他说出的每一句话，做出的每一个动作，甚至是一个微笑，一个眼神，都极具渲染力和诱惑力，让每一个学生都会紧紧地跟着他的思路，跟着他的讲述，在津津有味的咀嚼和极度高涨的愉悦里很快的渡过那平日里感觉漫长的45分钟。

    他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年轻大男孩的气息，给人一种很斯文很有学识的享受。在此之前，我只是在当时还很稀有的电视画面里搜寻过这样的面孔，只是在琼瑶的书里面读到过，关于这样的人、这样的描写。而20多年前的那个秋天，他就那样迅速的进入了我的视线。

    也许便是因为他与其他男老师之间这些差别，便让我对他产生了几分特殊的好感，从此，他便在我的心里烙下了一个更加深刻的形象。

    当然，还有在此之前的那一个冬天的夜晚。也许他根本不曾知道，他一次偶尔的出行，便让幼小的我记住了他，那是一个很冷的冬日的夜晚，他和村子里一位我认识的初中老师来到了我的外婆家，当时我只有11岁，读小学五年级，我没去在意他们来有什么事情，但我却清楚的记得他和我说过话，那时，我趴在炕台上做作业，他坐在炕边，回头轻轻的问了我一句：“上几年级？”我看了他一眼，回答了他。后来当我坐在初中的教室里，再见他时，应该算是我与他的第二次见面了，我确信他一定不会知道我曾见过他。其实，我一直都相信，人和人之间是有缘分的，就象今天，时隔这么多年，我们还会在网络里相遇。

    我与他很自然的谈话，我诉说着这么多年对他那份心的思念，我能感觉到网线那边的他，在经历了生活风雨和更多历练后，男人特有的那种凝重与沉稳。尽管电脑对面的他现在已进入不惑的年龄，但在我心里，他依然是那个年轻的阳光灿烂的影子。

    （二）

    我们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个美好纯真的年代，过去的点点滴滴，都缓缓的从记忆深处象一股清泉汩汩浓情的的奔涌而出。尽管于我，还参杂着那么一点淡淡的忧伤，但如今想起，我却还是万分的感念他。

    那时候，他对我们班上的同学都很好，无论是学习好的还是差的，都一视同仁，毫无偏见。他上课的时候语调和样子都很幽默，同学们也很喜欢听他的课，总是以一种盼望的心情等候着他的到来。有时候，他还为我们唱一些自己学来的流行歌曲以调节我们枯燥乏味的读书生活，印象最深的是那首“月亮走，我也走”他站在讲台上为我们轻声唱起，在我看来，那是一种很动情很优美的意境。是他让我们这些乡村学校里，孤陋寡闻的孩子们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流行的热浪与新鲜的味道。

    记得那时候，我尽管年龄不大，但却已经是一个心思很缜密，情感很丰富细腻的女孩子了。我很喜欢在校园里默默的注视他，也非常喜欢上他的课，因为我喜欢语文，更喜欢作文课，所以那种盼望的心情应该比其他同学都更强烈一些；我喜欢看他穿那件深蓝色的休闲夹克，站在讲台或校园的任何一处。

    我喜欢看他转过身在黑板上写字时，右手挥动粉笔所展示出来的那份轻盈与潇洒；我更喜欢看他幽默逗人的面部表情，喜欢看他轻轻的微笑，喜欢听他很随和温暖的声音，我甚至常常会在课间休息的时候，一个人站在梧桐和杨柳凉爽的浓荫里独自想他，他的世界对我来说总是很神秘，除了课堂上外在的形象，我对他的一切都一无所知，就象是一个谜。

    课间的时候，当同学们都在院子里疯狂的玩耍奔跑，我则会静静地靠在教室前红色砖墙上安装的玻璃窗旁边，远远的眺望教室前面的那排教职工宿舍，我会木然的盯着他房间后面的窗户，在默默的思量，他究竟在房间里做什么？是看书？还是在批改作业？

    有时候，我还会故意的从他房间门口路过，渴望一个人单独的遇见他，甚至在他去学校的灶上提开水或者打饭的时候，我都会去悄悄的注意他走路的姿势和低头思量的样子。在我目光可以触及的范围内，我都渴望看见他，而且每次看见他，我的内心都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激动与颤抖，在那个时候，我无法弄明白，幼小的自己为什么会产生那样的一种异样的感觉和情绪？我开始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开始喜欢在他的课堂上发言，最喜欢他让我站起来朗读课文。

    能够在众多的孩子里让他注意到我，还是缘于开学初的第一堂作文课。

    记得那时，我的一篇我最敬爱的老师被他批阅，当我听见他叫我的名字，迅速上前去领作文本，正欲转身返回座位时，他却喊住了我，微笑的轻声问道：“这作文是你自己写的，还是看作文书上的？”尽管他的声音很少，只能是我们两个可以互相听见，但那一次却有些挫伤了我，我记得很清楚，我很利索的说了句：“当然是我自己写的。”在我转过身的一刹那，心里便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忧伤。现在想来，其实只是我的多疑而已，他也许并没有不信任我的意思，也许只是一种质疑般的肯定罢了。

    那时候，他在班上说过的话总是在我心里很有份量。

    记得有一次，为了让同学们更好的学习语文，拓宽知识面，他推荐同学们订阅读书和报纸。那时，我毫不犹豫的便选择了语文报，等发报纸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们班仅仅两个人有这份报纸，其中一个便是我。每次，当他把语文报递到我手中时，我的心里都充满了一种快乐的感觉，因为可以有几分钟时间，拉近我和他之间的距离。

    从此，我越来越能感觉到他对我的那一份默默的关心和培养了。

    有一次，乡镇开什么代表会，我便被他叫去朗读什么十几届会议的发言稿为什么把这件事会记得那样清楚呢？是因为一向自认为语文学的较好的我，却闹出了一个很大的笑话，那天，他让我站在他房子门前练习朗诵，我居然一张口就把那个“届”字读声了“庙”字，现在想起我还会感觉有些脸红！

    那一次，我幼小的虚荣心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更加的热爱学习语文了。是他给我提供了这样一个锻炼自己的机会，让我在以后的日子里可以从容，大胆，毫无紧张的站在很多大型的场合而毫不怯场。

    我曾很轻松的便赢得了单位组织的普通话朗诵一等奖，还被选送市里参加三八妇女节演讲活动，97年，我被工会选送主持了全县金融系统的“迎香港，庆回归”的大型文艺晚会。

    那时候，我便很自然的想起了他，我的语文老师，我还会想起久远以前的那个站在乡政府会议室里，身穿白衬衫，头扎蝴蝶结、手拿阅读稿的小女孩了。

    其实，一个人过往的某些经历和锻炼，会在他以后成长的过程里，慢慢的彰显出来，释放出一种能量，哪怕它是很微小的，但都会提醒我们不要忘记那些曾经给予过我们帮助的人。

    在我的记忆里，他不但对我曾经默默的关照过，还对其他的同学也给予了无私的爱与关怀。尤其是对一名腿脚有点轻微残疾的女同学，他更是异常的热情和关心。记得那位女同学也很喜欢写作文，他就支持她，鼓励她，还常常将一些本子信纸赠与她，让她坚持练习。还有一次，在一个漫长的雨季里，那位同学因为住校，仅有的一双鞋子已经湿透泥烂，是他毫不犹豫的将自己一双干净的运动鞋拿给她，让她穿在了回家的路上。

    这在多年以后的今天，那位同学和我聚在一起，提及往事，仍旧是满心的温暖与感激。我知道，尽管他只带了我们短短的一学期，可其实有很多同学都不会忘记他的，一辈子都不会。因为他曾经那样真诚的爱过我们，曾陪我们一起走过那如花般绚烂的一季。

    时间真如白驹过隙，我所拥有的那美好如梦般的初一时光在一个炎热的暑期来临之前便结束了。经过了一个暑假，我们便升入了二年级，可就在开学的时候，我却意外的发现，校园里再也不见了他熟悉的身影。

    那一段日子，我很是苦恼，我和其他所有的同学都还曾那样热切的期望，他会继续来做我们初二年级的班主任和语文老师，可他却走了，悄悄的走了听说是去了一所教育学院深造进修，这一去，就是二三年。

    在花开又花落，四季自然的轮回里，我仓促的结束了自己三年的初中生活，走在了人生路途上一个小小的十字路口，那一年是八九年。

    （三）

    我开始厌倦了上学，整个暑期，我都是在烦闷和焦躁中渡过的，甚至还会和母亲吵闹，我一心想要去南方，去深圳，去表姨的工厂做工，那是一家制作电视机零件的工厂，听妈妈的姑姑说，哪里有三四千名象我这样大小的女孩，整天都在工厂里忙碌，可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母亲死活也不同意让我前去？

    在那个暑假里，我变的很沉默，我不知道我的未来在哪里？只是整天被母亲赶进厨房做饭，或者提上很多的衣服去清洗，炎热的午后，我还要骑着车子，去田里摘那好像总也摘不完的绿豆或者江豆。

    偶尔，母亲还会带上我，推上自行车，带上几大包的衣服、针织小百货，在周边的乡镇四处赶集，暑期的太阳焦灼的炙烤着我白皙的脸庞，我和母亲从清晨一直站到午后才能收摊，我木然的看着那些人和母亲讨价还价，看着他们一手交钱，我就机械的将一件东西递给他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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