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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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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福的日子就像是淋上了蜜糖的泡芙,以一口一个的速度在飞逝。

    很快地,暑假步入尾声,待在巴黎的日子进入倒数计时的阶段。随着机票上的日期一天一天逼近,薛如意开始陷入一个两难困境。

    当初她跟台湾的学校那边签了两年的约,如果毁约的话,就必须付违约金。

    其实那笔钱数目并不大,她真正担心是另一个问题。

    她与蓝彦行的恋情才刚开始明朗化,还没发展到互相许诺的阶段。

    这段感情到底能维系多久也是个未知数。

    如果今年她还只有十八岁,她或许会有勇气为这段没有明天的爱情拋下台湾的一切。然而,她已经离勇敢果决的十八岁很远了,二十八岁的女人开始想得太多,变得懦弱,无法为一段没有未来的感情任性妄为,让家里的年迈双亲操烦伤心。

    但是,如果要离开的话,那他们之间该怎么办?

    面对长距离的分别,他们该怎么处理这段感情?是要现在和平分手,让这段感情无疾而终?还是要隔着长远的距离继续维持彼此的关系?

    最后,她决定开诚布公地跟蓝彦行商量。毕竟她个人的去留现在已经是两人共同的问题,不是她个人可以定案,她迟早都要听听他的意见。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他没有挽留,没有犹豫,就很干脆地支持她回台湾的决定。

    先等到她明年约满,而他的事业也迈入稳定阶段了,再来商议下一步。在这段期间里,她可以利用寒暑假到巴黎陪他,而他也会趁着公务或休假期间到台湾跟她小聚。

    在他的支持下,薛如意就这样背起行李回台湾继续过她的教书匠生活。

    虽然彼此不能常见面,但是跨越大陆与海洋的长距离恋情,靠着网络及电话线的细心维系,依然保持在乎顺良好的阶段。

    台湾的清晨七点,巴黎的午夜十二点。

    薛如意刚起床,准备讲完电话后再解决早点出门上班,蓝彦行正在休息,打算吃过消夜通过电话后继续加班。

    “早安。”蓝彦行将头仰挂在椅子的靠背上,累摊,作死尸状。

    “晚安,你的声音听起来哑哑的,感冒了吗?”

    “还好,可能最近睡眠不足的关系。”

    “是这样吗?”薛如意不放心地问。

    “对。”

    “没骗我哦?”当无法面对面看到对方的时候,人总会变得敏感多疑。

    “没有。”

    “那就好。如果你今天早点忙完就早点休息。”她开始像个老妈子一样啰啰唆唆地碎念起来:“事业重要,命更重要。你这样作牛作马,到最后如果有钱没命花,那也是枉然。”

    “我把遗产留给你,你帮我花。”

    “那你要不要在遗嘱里顺便把你想买的东西记下来,我顺便帮你买?”她没好气地说。

    蓝彦行皮皮的继续回话:“好啊,我现在念,你帮我记下来。”

    “神经病!”她好意关心,他不领情也就算了,竟然还开这种无聊的玩笑,真是让人生气。“我告诉你,如果你到时候真的过劳死了,我就把你留下来的钱拿到街上去洒。如果不想让自己的血汗钱散放在街上随便人捡的话,我劝你最好善待身体,确保自己活得比我长寿,听到没有?”

    “有。”听见她这么有精神,蓝彦行很想跟她借一点元气来用用,好应付繁多到永远做不完的工作。“我跟你说,我今天完成了一件新的设计。”

    “很可惜我不再是全世界第一个看到的。”说起来还真有点感慨。

    “放心,我刚刚已经把图扫描好,寄给你了。”不管距离是远是近,他都希望能够将喜悦第一个与她分享。

    “真的吗?我去收收看?”

    薛如意夹着话筒到书桌前,扭开计算机电源,准备接收邮件。

    计算机上浮现的桌面图案引她露出一抹苦苦的微笑。看不到图固然可惜,看不到他的人更令人觉得遗憾。

    “收到了吗?”

    “收到了。”她点开图档,华丽繁复的几何风格设计映入眼帘。

    “喜欢吗?”

    “很喜欢。”

    “要凭良心说,不能放水哦!”“我是真的很喜欢。”她并没有徇私放水。“不过每次看你的设计图的时候,我总觉得这些美丽的衣服都是专门设计给模特儿穿的,而不是给我们这种一般人穿的。”

    “你这算是在埋怨我只会帮别人做衣服,却不帮你设计吗?”他故意取笑她。“那下次我专门替你量身订作一衣柜的衣服,这样可不可以?”

    “不用了,谢谢。”如果真的拥有满橱的名家设计,那么光清洁保养就令人头痛。“对了,对了,我昨天发现了一家咖啡店,店里煮的咖啡,味道跟我们住巴黎时常去的那家咖啡馆的咖啡一模一样。”

    “那你以后就不会再跟我抱怨喝不到好咖啡了吧?”

    他还记得她这只咖啡虫时常为了在台湾找不到好咖啡喝在哀怨,不久前,还特别要他从巴黎给她寄指定的咖啡豆。

    “我昨天整个下午都窝在店里,差点忘记四点还有一堂课要上。”

    店里熟悉的咖啡香味会让她想起他,想起有多少个夜晚,他们手牵着手边聊边从那家咖啡馆走回她的住处。

    咖啡香带来的回忆里,使她迟迟不忍起身离开那间店。

    “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在你身上。”对于她会在咖啡馆里坐到忘记时间,蓝彦行一点也不惊讶,在他的记忆中相同的事件不断地在发生。“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好象陪你从傍晚坐到快打佯。”

    “对对对!”薛如意迅速地找到了同一段记忆。“我还记得服务生来通知我们离开的时候,你那一脸吃惊的表情。”

    “你脸上的表情也不差啊!”那时候一脸震惊的可不只他一个。

    “”一边回忆着分隔两地前,两人共同经历的美好片段,一股希望对方现在就在自己身边的欲望袭来,让原本对话热络的电话线路陷入沉默。

    “欸。”最后是薛如意先开的口。

    “嗯。”“如果你在的话就好了。”

    “对啊,如果我在的话就好了。”他有着跟她相同的感叹。

    对话再度陷入低潮沉默。

    蓝彦行的办公室门板上清脆的敲门声打破了这沉默的僵局。

    “这么晚了会有谁?”他纳闷地自问,然后站起身去开门。

    是啊,这么晚了还会有谁?

    薛如意开始疑神疑鬼。

    来敲门的该不会是个女人吧?

    如果是的话,这么晚了,一个女人敲他办公室的门做什么?

    照着这样的逻辑推演下去,心中的疑云与不安逐渐地在扩大。

    她拉尖耳朵专注地听着话筒那端的动静。

    “老头,你来干嘛?”这是蓝彦行的声音。

    “来给你送消夜。”这是蓝山的声音。

    薛如意原本悬在半空的心平稳着地。她对着话筒那端的人说:“帮我跟伯父问好。我也该准备去上课了,所以就先说到这里就好。”

    “也好。”他不反对,毕竟刚刚的对话如果再继续下去,只是徒增想见面却不得见的感伤而已。

    互相道别过后,薛如意挂上电话,移动鼠标准备关计算机。

    必闭了电子邮件的窗口,桌面上,蓝彦行正优雅地端着咖啡杯与她对望。

    那是一张她从某个网络杂志上抓下来的图片。照片中,他看起来很像是对镜头后的人笑着。

    她试着想要微笑以对,可惜双颊的肌肉僵硬,笑不出来。

    照片再传神,笑容再温暖,不能相对拥抱都是遗憾。

    伸手触摸着硬梆梆、冷冰冰的屏幕,她不禁要想,如果彼此都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那么挂上电话后,她是否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落寞?

    “如意。”薛母轻轻地推开微掩的房门。

    她飞快地按下计算机电源,灿烂的笑容被吞进黑暗中。“什么事情?”

    “快点出来吃早餐,否则你会赶不上学校的交通车。”

    “我知道,我东西收一下就来。”

    得到女儿乖顺的响应,薛母掩上房门径自去忙。

    听到脚步声逐渐下楼远去后,薛如意又按下计算机屏幕的电源键彦行的笑脸再度出现在她眼前。

    “喂,就算住在同一个城市里,我们也不见得想见面就见得到。这样一想,心里就会好过一点,你说对不对?”她对着屏幕上的影像自言自语着。

    “如意!”薛母的催促声从楼下传来。

    “就来!”她打起精神,将计算机关机,准备下楼。

    靶伤归感伤,日子还是得过下去。

    。。

    币上电话后,蓝彦行保持着挂在椅子上的颓靡状态。

    穿着皮鞋的双脚摆在办公桌上交叠着,僵硬酸痛的背脊就交给柔软的椅背去承担色的眸子疲惫无力地扫过在一旁忙着张罗食物与饮料的父亲大人。

    “又被瑞贝卡赶出来了?”

    他打一出生就认识这个他称为父亲的男人了。

    老头子绝对不是父亲天性发作,才会半夜带着消夜来探他的班。

    虽然他们名为父子,却不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蓝彦行成年之后就搬出来自己一个人住,而蓝山则在认识瑞贝卡后没多久,就搬去跟她同居了。只不过这对中年鸳鸯的日子过得并不平顺,三不五时总要吵上一架当生活调剂,有时候吵得激烈一点,他的父亲就会被凶悍的同居人逐出家门,流浪街头。

    忙着找酒杯倒酒的蓝山转过头来,严肃地强调着:“才不是她赶我出来的,而是我不屑回去。”

    被赶出来或是自己出走,两者间的差别关系着男子汉的自尊,说什么都要分清楚。

    “不管是她把你赶出来,还是你耍帅不回家,结果还不都一样。”蓝彦行掏出一串钥匙都给他“你今天如果没地方睡的话,可以睡我那里。”

    接过儿子丢过来的钥匙,蓝山好奇地问:“你今天不回去吗?”

    “我还有事情要忙。”蓝彦行接过父亲递来的酒杯,沉默地望着杯中褐色的液体。

    事实上,他并不想回去。

    一回到那空荡荡的屋子,他总会无意识地找寻着熟悉的纤细身影。

    这样的感觉对他来说相当的陌生。

    进出过他的屋子、甚至是搬进去住饼的女人不在少数,可是在她们离去后,他从来没想过会在屋子里寻找她们留下的蛛丝马迹。

    蓝山打量着他落寞的神情,然后摇了摇头,说:“儿子,瑞贝卡说你病了,我看她说的是真的。”

    “谁说我病了?”他抬起头来,没好气地说:“我好得很!”

    蓝山挥挥手,脸上明摆着“你少来了”的神情。

    儿子虽然不是从他肚子里生出来的,好歹也是他拉拔大的,他怎么会不了解儿子的个性。

    “亲爱的儿子,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如果没有受什么重大的打击的话,你哪会放着美人不抱,改抱起收支损益表?”

    “亲爱的老头,我最近发现收支损益表的曲线图比女人的曲线更令人感兴趣,这样可不可以?”

    回忆的片段不断在他脑海中反复,他想念她,想念她的话语、她的笑容、她的人。这种灼热炙人的想念对他来说太过陌生,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够加以对抗。

    于是他只能藉由专心投入工作,将她挤出脑海。

    当他满脑子数据跟企划的时候,他就可以从回忆中逃脱喘息。缺点是他必须一直忙着,只要一停下来,思念就会以更强的力道占据他所有的思绪。

    “如果是那方面的问题,那很好办。”蓝山的目光移向儿子的重点部位。“老爸我可以介绍认识的医生给你。”

    男性雄风遭到质疑,让蓝彦行再度不悦地扬起眉。“我那方面没有问题,它好得很,不劳您老人家费心。”

    “那你这小兔崽子到底是哪方面出问题?”既然生理没问题,那就是心理有问题喽?蓝山欺身向前,盯着儿子的帅气五官,露出一脸八卦暧昧的神情,问:“你该不会是为了某人在病相思吧?”

    瑞贝卡曾经跟他提过,她认为蓝彦行最近反常行径的病因出在薛如意身上。

    不过他总认为可能性很低,他儿子纵横情场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为情伤风、为爱感冒的纪录。

    然而,这回被质问的人没有抗辩,只是安静地喝着酒,默认自己得了相思的症头。

    蓝山摇了摇头,没想到这一回他儿子真的栽进情网里头了。

    “说句老实话,这都是你自作自受。”他将儿子喝空的酒杯倒满。“如果你当初不劝她回台湾,你今天就不必在这里喝相思苦酒了。”

    “我那时候根本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种地步。”相思病患老实地承认这场病来得始料未及。“以前我总觉得女人跟进跟出的那一套很烦很讨厌,我怎么遇上她就全变了。”

    看儿子烦躁地揉搓着头发,手足无措的模样,做父亲的直接作出结论:“因为你真的爱她。”

    “可能是。”蓝彦行点点头。

    蓝山翻了翻白眼。他为什么会有这种不坦白、不可爱儿子呢?

    “笨蛋儿子,不是可能是,而是百分之百确定是。只有真正爱上一个人,人才可能让自己变得不像自己,这样你懂了吗?”

    “孩儿受教了。”蓝彦行伸手拿过父亲手里的酒杯跟桌上的酒瓶,一个人自斟自饮。

    “喂!那是我的酒。”出钱买酒的老爷抗议了。

    “医生说你不能喝太多。”

    “可恶!”蓝山恨恨地看着自己喝得很乐的儿子。

    总有一天,是的,总有一天,他会去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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