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虹吟在心中叹息着。
阿靓狐疑地瞧着她。“大冷天的,你坐在地上干嘛?”
“我没力了。”司徒虹吟笑道,一想起刚才那火热的一幕,她的俏脸马上布满红晕,心思又飘远了。
阿靓扶着她站起来“既然来了,你可找到要找的人?”回首再望一眼夜魅居,她总觉得有股说不出的诡异,摇摇头,心知自己很难对这里产生好感。
“见是见到了,但没有进展。”司徒虹吟在她的陪伴下,徐缓地踱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每位上门找她的人,都是有所求,有的篇名,有的为利,有的为亲人,有的为挚爱,当她发觉自己的预知能力能对人事有所助益时,一度,她也以篇自己无所不能,以为自己是不凡的,所以尽管为了痹篇杂乱的气息,而只能过着深居简出的日子,她也不以为苦。
但后来,经验让她体会到,就算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事,又如何?该死的人还是会死,会失去的事物、水远也找不回来,有预知能力并不是神,神有能力替人改变命运,但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事情发生,什么也不能做。
她开始厌倦占卜的日子。当她探知自己的命运将和一个男人结合在一起,她放弃原有的一切,四处寻找这男人,她甚至愿意倾尽一切换取生命的奥秘。如果日尚行要她的身子,她会给他,只要他真的是解救她的命定之人。
白茫茫的一片断崖残壁,雪积盖在林间树梢,空气似乎也被冰冷寒意给冻结了。
日尚行站在断崖边良久,如果不是那身黑衣在这样一片白色世界中太过显眼,任谁也不知道在这样的天候,在这样恶劣的地方,竟站着一个活生生的人。
直至今日,他仍没有忘却那日跳下断崖时的绝望与愤怒,众人欠他的,他要一并讨还,这世间本就不公平,他爹娘与他从未害过人,他们不该杀了他爹娘,更不该让他备感孤寂的独自一人存活在天地之间。
他静静地站着,面无表情,只是隐约中带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沉重悲哀。
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足音,日尚行斜眼瞥向来者,嘴巴却咧着可以吓死人的笑。
“你又跟着我干什么?”
如果目光和冰冷的嗓音可以杀人,他已经死过很太多次了。“拜托,老兄,明明长得一副俊俏模样,偏要摆出这种脸孔来吓人,何必呢?”
日尚行放下横放胸前的双臂“田侠,在陕北分手时,我便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对你的提议没有兴趣。”
“兴趣是可以慢慢培养的,瞧你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你认为这样真的比较有趣吗?”田侠是个浓眉大眼的壮汉,年岁稍长,身形剽悍,挺立在绝崖之上,颇有睥睨众人之姿。
“你跟踪我?”他烦郁的低哼。
“像个暴发户似的盖那么一栋大房子,找齐州城的人来证明你的成功,却在大家奉承你的时候,告诉他们你是鬼魅,吓得没有人敢亲近你,这是什么道理啊?”田侠认识他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日尚行在人前的神秘早已被他识破!若除去他超乎常人的特殊能力,日尚行只不过是个心思敏锐,但情感脆弱的男子。
第一次见到日尚行,江湖经验老到的田侠便惊为天人,那年他因公路过太行山,没想到半途遇到仇家挟击,慌忙间,一位少年出手救了他,这位少年武功极高,眼神冰冷,事后,少年告诉他,若不是他被挟击的境况,像极了当年少年被逼跳崖那一幕,少年绝不会出手相助。
那位少年正是日尚行,当年才十五岁。
田侠见他身手不凡,孑然一身又无家累,适合游走大江南北,于是便向日尚行提议一同行陕仗义,为民除害,他却一口回绝了。
他说:“我这辈子最大的目标,就是报复所有鄙视我的人。”
田侠不死心,一路跟着,这些年来,看着日尚行靠着赤手空拳,在山西陕北一带!成立一间间商店。说来让人不禁赞叹,他的本钱是靠着一百铜钱在牌桌上赢来的,开店做生意是他认为累积财富最快的方法,至于行侠仗义,他嗤为愚蠢,人间若有侠义,又怎会容不下一个鬼魅?
田侠跟着他这些年里,发现他真的是个人才,有商业头脑,人品上等,武功倒很少在人前展露,不过一个十余岁的少年在山西、陕北一带开店,竟没有遭遇土匪袭击,他奇怪的是,日尚行根本不要大家的艳羡,他只要人家疏远他、怕他。
田侠听过他诉说断魂崖那段往事,虽仅仅只有一次,但足以明白他内心的纠结
“我不信这世间有鬼魅。”田侠诚心地道。
日尚行喝得薄醉,冷冷地笑道:“由不得你不信,石威就惨死在我面前,支离破碎,血溅十尺,原本我也不信王义一家是我杀的,可是石威的死,让我明白我真是个鬼魅。”
“子不语怪力乱神,所有的事皆有?砜梢越猓皇俏颐遣恢朗率档恼嫦辔味选!碧锵赖牧成奈亍?br>
“就算王义一家不是我杀的,但石威的死,我绝对脱不了干系。”
“你会读心术?”田侠忽地问。
日尚行沉默的盯着眼前酒杯不语,他并不想看透他人的心思,天知道他多想成为一个正常人。
“天下之大,身怀异能之人不知有多少,你在行走江湖之际,应该也碰过同你这般的人,把眼光放远点,才不会被自己困住。”田侠试着解开日尚行的心结。
“那又如河?我所知道的异能者,不是被众人驱离家园、远居深山,就最昧着良心,在世上招摇撞骗。”日尚行俊逸的脸庞蒙上一层阴霾,举起酒杯,一仰而尽“我不要成为那样的异能者,我要当年害我家破人亡的村民一个个付出代价,他们说我是鬼,我就做给他们看,我会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我要让他们知道惹恼我的下场。”
田侠知道日尚行再也听不进一切,谁阻挠他的路,他就除去谁,所以短短的几年,山西、陕北一带,大家都知道有个自称“夜魅”的年轻男子迅速发迹、声势浩大。
日尚行累积足够的财富后,终于选择坠崖的十年后的今天,风风光光的回到齐州城,田侠本以为从此城里应该风霜雪雨,大大的沸腾一番。
但在断日山庄宴客后,日尚行就关起大门,对外界的一切不闻不问,甚至他的报复对象连夜迁村,他都置若罔闻,这点令田侠感到十分好奇。
是什么原因令日尚行手下留情?还是日尚行面对这些无辜却造成他一生伤痛的村民,内心仍有一丝怜悯!如果他选择放弃报复,一向以复仇为目标的他,又是如何面对往后的日子?所以他一路跟到这里,想搞清楚前因后果。
“不要管我!”一身黑衣站在悬崖边的日尚行,赌气的道。最近眼前常有一抹娇柔的影子,惹得他心烦!原本以为回到这里,可以不受那倩影的干扰,但终究还是失败。
“啧啧啧!愈来愈暴躁了,我该庆幸你终于有点人气,还是该为你的健康担心?”田侠忍不住打趣道,难道事情有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变化,嘿!这下可好玩了。
“担心你自己的脖子吧!”日尚行告诉自己,放过那些人是因为他欲擒放纵,没有人可以阻止他的报复。
“你没听过祸害遗千年的道理吗?我可以肯定你我都可以长命百岁。”田侠缩了一缩脖子,灰蒙蒙的天色说下雪就下雪,老天还真是不够意思。
“我没有兴趣长命百岁。”因为永世孤寂的日子令他打心底发寒。
日尚行极少在人前表露心事,田侠有些受宠若惊“谈谈吧!那天见到你的仇人有何感觉?”
日尚行背转过身,雪花不停的落在他的身上。
“他老了许多,乍见面,我几乎认不出来他,不过,人虽然老了,记忆却犹在,他还是认为我是鬼,是个会害人的鬼。”
当年村长江明是非不分,害他被众人辱骂、冠上恶名,他原本决意要江明付出一切来还债,先是折磨江明的儿子,再让江明成为城里的笑柄,今他身败名裂。一步步的计划日尚行都想好了,偏偏没有执行,或许是因为那个影子在作怪?
到现在他还是想不透,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勇敢的面对鬼魅而能无畏无惧呢?
“只要是人都会老,何况已经过了十年。你打算就此收手了吗?”
“不,我还没玩够,何况,我已经放弃寻找先知了。”日尚行决绝地转身面对田侠。
“哦!这意谓着即使你可以选择过正常的生活,你也已经放弃了?”田侠的口气有些奈何。
“是的。”
果然,田侠在心底叹了一口气“那你就准备迎接接踵而来的麻烦吧!上回江明在宴席上指控你是杀害石威的凶手,这事引来县府的注意,当年石威一案并未销案,虽然县太爷以杀人凶手不明,疑凶已跳崖自尽暂时结案,但这毕竟轰动一时,十年后的现在,你明目张胆的打着鬼魅的旗号回来,县府正等着连你回去结案呢!”
日尚行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署若罔闻。
“唉!兄弟我知道你本事奇大,买通官府或仗势欺人的事虽不屑为之,但只要搬出你对朝廷那几次‘微薄的贡献’,说不定县府就会被你蒙混过关,再不济,身为御前带刀侍卫的老哥我,肯定会一命报一命,拚死相救。”
“不过,这些都不足问题,问题是石威有个弟弟与他同样优秀!十七年前以十六岁之姿考中武状元,听说他弟弟与石威相当亲近,十年前痛失兄长后,便辞官退隐,如今听说你出现在齐州,已经往齐州赶来,等着替兄长报仇。”
“很好,我正在寻找可以大开杀戒的理由。”一个将坠落黑暗的鬼魅没什么好怕的。
“如果他跟你一样,选择先夺走你的一切,再了给所有仇恨,你该怎么办?”田侠哼道。
“我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不经意地脑海又掠过那抹倩影。
“话别说得太满,跟我去县衙门,先解决你的大麻烦再说,免得好好的一个断日山庄却教官府给查封了。”
“该死的,你是说”日尚行脸色大变,想起庄内的人会有多错愕。
“没错,县太爷有些昏庸,不敢捉你的人,只敢查封房子,你一出门,山庄便被团团围住,只等捕快进去搜家了,”田侠笑得有些诡异“所以,和我去跟县太爷打声招呼,让他认识认识当今圣上最器重的人吧!”
日尚行铁青着脸,跟着田侠,一前一后地离开断魂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