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的电报发出的时候,哥正走下飞机。
人生往往就是这么阴差阳错。
那一年“国军”退守台湾的时候,也是弟的电报刚发出,哥正走上飞机。要不,哥知道弟还活着,一准会当逃兵。
于是,这阴差阳错将一对亲兄弟整整间隔了五十几年。五十几年来,一个无兄一个无弟,五十几年来,哥的称呼变得那么陌生:先是十几年不知喊谁是哥;后是十几年不能喊谁是哥;再就是十几年不想喊谁是哥。
直到改革开放好久后,弟才给做哥的回信,说也想开放开放喉咙,说不喊哥堵着难受。哥便受宠若惊地好几次拟好归程。无奈天不从人愿,种种原因,归期久阻。
今天,总算是可以如愿了,哥想。觉着五十多年来的空气都不如现在的清新,觉着这五十多年的日子总算没有白过。见着弟的时候该是怎么样的情形呢?弟不再是虎头虎脑的样子是肯定的,但叫哥的声音一定还是甜甜的有些颤音也是肯定的。
只是实在想象不出弟的容貌只好不想,但心中的感慨毕竟很多。哥止不住有些眼角湿润:唉!人生到底不是只有阴差阳错啊!
啊!近了近了近了,近了近了近了近了!
哥心里简直有一种呻吟的感觉,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失措感,他禁不住惶恐起来。
但哥的心里始终还是被快乐充满着。
只是人生到底还是有阴差阳错的,哥终于还是没有能够看到弟的容貌,他只见着了弟的骨灰盒。弟连遗像也没有。
哥一下子瘫倒在弟的骨灰盒前,再没有起来。
弟的骨灰盒压着弟的电报底稿:让弟再叫一声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