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人生里两次优雅地转

    “无论如何”是个网名，就是今天早晨我要搞定的男人，一个孩子10岁了的离异男人，一个帅男人。

    小学旁的早点铺今天特别热闹，原因是对面派出所这几天多了很多办身份证的老爷老太太，我知道全是奔政府养老补贴来的。其实我有些疑惑的，是不是党中央领导们已经知道了目前中国孝道全面沦丧了，才出台这么个新举措，以保证养了一个甚至几个儿女的老人们在60岁以后可以活命？

    少胡思乱想了，找张桌子坐下，等人。

    我等的人网名就叫“无论如何”一个妻子跟人跑了的帅气男人。三年前我们在网络上认识，聊着聊着，才知道就是附近“功成创意”广告公司的主管谭军，并且我们天天见面，他送儿子上学我也送儿子上学。于是我们从网上走到现实里来，拖拍了三年，今天约好了到小学旁的早点铺商定结婚的日子。

    我也是个离异的女人，自我感觉长得很不赖，是那种会让男人心动的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只是我和谭军的离异过程，有着天壤之别，他是迷迷糊糊中妻子跟人跑了，我是明明白白把自己的男人休了。四年前的一天，我那在市府当小科员的男人对我这在市志办工作的妻子说要下海经商去，我问为什么，我男人说不想这么吃不饱饿不死地耗下去了，想下海闯出自己的一片天来。老实说我认同甚至很欣赏我男人的这种想法，觉得男人就应该有干大事的勇气，可是，我那时仍然是晕了，为此我苦苦思考了三天也劝了我男人三天。因为我知道，男人骨子里就是个可以共苦不能够同甘的动物，说白了，他要是闯不出他那片天来，带回来一大笔债务怎么办？带回来一身的脏病怎么办？我总不可以全部承受吧？如果他真闯出了自己的那片天，大把大把的钱一准让哪个比我更年轻更漂亮的妞和他自己“同甘”了，我总不可以也承受吧？把这些说给我男人听，我男人气得一跳老高，骂我神经病骂没有自信感。可是我油盐不进，因为我知道，我男人名牌大学毕业，人不傻，长得很帅气，是少女杀手似的人物，况且自己定力不是很好，出去了，铁定是不可以囫囵回来的。我男人暴跳如雷地问我为什么，我不回答，仍然扔给他两个字－－－离婚。其实，我心里在说，为什么，你那手机上代号王局长的号码，是个叫王惠的小姑娘的，你们已经三年了，我当不知道而已，还问我为什么，切！但是我到底没有和我那男人挑明。于是，我在得到离婚证后，明明白白地看自己的男人走了。

    老实说，明明白白地放自己的男人离去，我觉得并不是我傻或者我固执，我倒是觉得，这更象是我人生里的一次很优雅的转身。所以，在离异这个问题上，我觉得自己比谭军高明了许多，不象他，妻子跟跑了好多天了，才知道不妙才开始哭天抢地。为这事，我一直取笑他。

    谭军终于来了，他爱迟到的臭毛病总改不了，说了他很多次，后来也懒得再说，谁让自己不是黄花闺女，没有了选择权呢？好在不是原则问题，以后慢慢逼他改得了。心里这样想的时候，谭军已经点好了酒菜，在我对面坐了下来。于是我们推杯换盏，小酌起来。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日子定下来，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两颗曾经都有伤痛的心，彼此就有慰籍了。

    酒酣耳热的时候，虽然早点铺人声鼎沸很是嘈杂，但是我们仍然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老实说，我其实对谭军，对那个日子，很期待的。

    就在我要开口说实质话题的时候，那个老太婆从街对面的派出所走了过来，站到了我身边，我不由得看了看——约莫60多岁，烟熏火烤过的脸上，每一条皱纹都写满了沧桑——我以为她是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吃早点，所以连忙给她让座。她没有坐也不做声，默默地站那里。我于是也只得疑惑地看她。

    谭军仍然埋头吃他的早点喝他的酒。大约有几分钟吧，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谭军突然说“你到别处等我吧，我吃完了，就带你去照身份证像。”

    我突然神经一紧，很茫然地盯着谭军。

    谭军看着我，很温柔地对我笑，我不理他，仍然死死地盯着他。直到谭军小声地对我说“我母亲”我才惶恐地站起来。

    我立即叫来服务员，让她给老太太下了一碗面，然后恭恭敬敬地请老人家吃面，紧接着，我到柜上去结帐，这过程里我始终没有对谭军看过一眼。

    也许是我结帐了，谭军才发觉有什么不对劲，慌忙上来要结帐，我看也不看他，说：“你结那碗面帐吧。”

    谭军呆若木鸡，我对他说“明天起，别送你儿子上学了。”

    谭军问为什么，我回答“不为什么，因为养儿子没用！”说着这话的时候，我心里一直在嘀咕“无论如何，也应该让母亲坐下来吃碗面的，这是孝道的底线了。”

    在谭军的疑惑里，我再次很优雅地转身离去，那步子和我平时的舞步没有区别，愉快而轻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