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课堂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说没有干过几件让自己很得意的事,似乎是不可能的;同样地,在教学中,没出现过让自己很后悔、很内疚的事,好像也是不很合情理的。在我的教学实践中,就出现过一次让自己很内疚的事。
这内疚竟缘于我的学生,那个小男孩。到今天我才意识到我应该内疚,或者就是我内疚的另一原因。不存在顿悟,完全是因为偶然的缘故,我才对自己在教学中的恶劣行为产生深深内疚的。前天收拾房间,发现儿时的一个日记本,觉得好玩,翻来看看,不料我竟被儿时的我写的一篇日记震撼了。日记里有这么一段:“我真恨我妈,恨死了!她不分清红皂白。可是我真的没有偷吃那盒饼干啊!要是为上次那盒饼干,打我骂我都行”
我记得是这么一回事:小时候我很是馋嘴,常常会将家中来客带来的礼品偷偷地一扫而光,而我最擅长的是偷吃饼干——将饼干的十之八九消灭,余下的碾成粉末,再弄来一把老鼠屎撒于周围,便就大功告成了——这方法挺有效,百分之百会转移妈妈的侦破视线而躲过灾难。于是,家中饼干失窃的悬案愈来愈多,而妈妈也只得频频地咒骂该死的馋嘴的老鼠。我呢,往往是在妈妈的骂声中得意地窃笑。有一天,自己忽然良心发现,觉得妈妈好可怜,很为自己的行为内疚不安。于是,我向妈妈坦白了,坦白时绝对的真诚。只是第二天我便挨了打,原因是又有一盒饼干失窃案发生。可是,我真的没有作案,但是黑锅我必须背,就像老鼠为我背黑锅一样。于是,才有了这篇日记。后来,爸爸从舅舅家回来,才知道那盒饼干的真实去向是又被作了一次礼品。只是从此以后,我再做坏事,从来没有想到过内疚,妈妈更是再也没有享受过我坦白的优待了,直到我长大。
而三年前关于那个小男孩的事,无异是又一个真正的冤案,不同的只是我成了妈妈的角色。
那是一个星期三,一个小女生的抽屉被盗,使我大为光火“失窃”的是一支钢笔。于是,当时我便忙乎起破案工作来,又是无记名检举,又是缩小范围,又是确定作案时间。最后有线民报称,某小男孩的书包里有一支特征与失窃钢笔完全吻合的钢笔,而这位小男孩曾经也向我坦白过,他曾撬过同学的抽屉。于是我立即行动起来,对小男孩旁敲侧击,指桑说槐,交心谈心,以情动人,威吓诱供。一个是在教育摸爬滚打许多年的说教老手,一个是涉世未深的无知小男孩,这是一场力量不对等、让人感觉胜之不武的较量。所幸的是,在这场较量中我成了胜利者。后来,那个小男孩主动找到那小女孩,归还了那支特征完全吻合的钢笔。一个星期后,小男孩随打工的父母到外地就读去了。
事情应该是已经圆满解决,好像也与内疚无关的,如果不是两个星期后,小女孩找我的话。那天,小女孩找到我,对我说,那件事应该是我和她一起冤枉了小男孩,因为她的笔找到了,是他爸拿去记帐,忘记了归还,昨天他爸才记起来。陡地,我的心痛了一下,想找那个小男孩说点什么,可惜,他转学到什么地方不知道了。
后来,这事被时间冲淡了,我也再也没有去想它,直到前天,看了自己儿时的日记,我才又为这事内疚了一把。让自己震撼的是:许多年前,我写下“我真恨妈妈,恨死了”的句子,在这个小男孩的日记里,会不会也写上“我真恨老师,恨死了”的句子呢?答案似乎是肯定的,这让我莫名的惶恐起来。更为重要的是,这件事过去三年了,我居然很泰然地忘记了,并没有为这件事做过任何补救的努力。我想,这个小男孩会不会和当年的我一样,因为我的失误,从此把心封锁,犯错后不再给任何人以坦白的优待呢?呜乎!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有人说,教师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到孩子,有时甚至可以改变一个孩子的一生,这一点,从我孩提时被冤枉后不再在犯错误后主动坦白就可以看出来。因此,作为一名教师,我对自己在教学中所犯的错误深感内疚,在此,我真诚的向那位小男孩说:“对不起!老师错怪你了”真的很希望那个小男孩能够知道我这份迟到的内疚,同时,也希望同行们能坚持尊重学生、尊重事实的态度,不要让和我类似的需要内疚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教育实践中。因为教育是神圣的,教育不需要这样的内疚,也不允许有这样的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