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在任何地方,美德和过恶都是对社会有利及有害的行为。确实存在着一些自然的法则,他们是社会的永恒联系和根本法律。约定法或人为法越是接近于这些自然规律,一个国家的内部生活就越安定和谐。可见,法律是自然的女儿。
——伏尔泰(十八世纪法国启蒙思想家)
地球上可见的万物之中,只有人类社会才有“善”与“恶”之说,对于猿鹤虎鹿、牛羊猪狗、蝼蚁虫蛾等其他众生来说“善恶之分”没有丝毫意义。“善”与“恶”是人类建构的伦理学所要研究的主题,而伦理学所涉及的价值问题往往是诉诸于人类的情感判断,并且很难有一个不言自明的公理作为判断的基础。因此,关于人性“善”与“恶”的问题,千古以来便成为历代哲学家、思想家所喜欢争论、且易于争论的焦点,至今不息。由于理论建构的基础点不同,所以关于人性研究的思想系统自然就五花八门,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一、性善、性恶的哲学争论
谈到对人性的研究,就不能不提中国的儒家。中国人普遍认为儒家提倡“人性本善”的学说,这种观点,在一些学者的推究之下,已多少有些难以自圆其说了。在这些秉承严谨治学态度的学者当中,台湾大学哲学系教授傅佩荣先生可谓标杆人物,他对中国孔孟之道的正本清源,以及传扬华宇和海外做出了巨大贡献。
至圣先师孔丘
中国的传统文化经典启蒙读物三字经开篇就是:“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傅佩荣先生认为,孔子在论语?阳货篇中虽然说过:“性相近也,习相远也。”但是孔子绝对没说过“人之初,性本善”这其实是宋代学者根据自己的理论观点所加上去的话。翻开记录孔子言行的书论语,满篇找不到“性本善”的证据,我们所能看到的只是孔子在论语?季氏中说过:“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并且,还不止一次说过“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由此可见,孔子对人性的评价,不是相当乐观和盲目的“本善”而是略微带有一些悲观的“色、斗、得”有些人从孟子说过“性善”推出“性本善”这种推理也不合逻辑。孟子书中确实提到过“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但“性善”并不是“性本善”孟子?告子上有一段话:“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傅先生以此为基点,推出人性“向”善,而非人性“本”善,这犹如水性“向”下,而非水性“本”下一样。“本善”是一种先验的静态判断,而“向善”则是一种动态趋势。实际上,孟子所有谈到“性善”的言论,无不是在辨明他的“性善”不是别人所想象的“性本善”而是“性向善”孟子?公孙丑上说到:“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这心之“四端”犹如人体四肢,所指的是“天赋的行善倾向”有“倾向”并不等于有具体的善行,只有四端“扩而充之”才会做到“仁、义、礼、智”这四种善,孟子用“若火之始然,泉之始达”来描述这种扩充的现象,这自然说明是人性“向善”而非人性“本善”孟子曾用“牛山之木”的比喻来描述人性“向”善的这种动态可能性。一座草木盛美的山,如果“旦旦而伐之”每天去砍伐它,最后就成了寸草不生的秃山。但是,每一座山原本都有“可能”长出花草树木!换言之,对人而言,人性都有行善的“可能”行善的倾向,即“向善”
儒家秉持人性有“天赋的行善倾向”这来源于诗经中的一句话:“天生蒸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熟知诗经的孔子很认可这句话,认为写这句话的人很了解人性。儒家以此为依据,认为大自然中每一样东西都有每一样东西的规则和常性,而老百姓只要能够秉持他的常性,就会喜欢美好的德行,这就说明人性“向善”所以,顺着人心真实的感觉就可以做到善。人们只需要真诚,真诚引发内在的力量,再配合礼仪法律,去做该做的事,即是道德行为。孔子所著易传中有两句话,一是“闲邪存其诚”二是“修辞立其诚”前者是说:人要防范邪恶以保存内心的真诚。亦即,真诚与邪恶誓不两立,人不可能宣称自己真诚地去做一件明知其为邪恶之事,没有“真诚作恶”的说法。后者是说:要修饰言词以建立自己的真诚。亦即,人必须“诚于中,形于外”就是以“言为心声”作为原则来与别人交往。这两点可以代表儒家在做到“真诚”方面所要求的功夫。
孟子说过“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人和禽兽的差别就一点点,这一点点就体现在人有“本心”人有“善之四端”孟子说“理义之悦我心,犹刍豢之悦我口”理义让我的本心感到快乐,犹如肉食让我感到爽口一样。那么,如何把握自己的“本心”呢?孟子提到“养心莫善于寡欲”减少向外的欲望,抵制诱惑,就可以长葆“本心”内心真诚。孟子说:“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中庸说:“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所以,人们只要真诚,引发“本心”的向善力量,由被动到主动,快乐自然由内而发,然后择善而固执,最后“止于至善”达到生命的更高境界。而且,孟子明白使用“善”这个字时,毫无例外地都是指“行为”而言,在许多地方,他直接使用“为善”一词,譬如“苟为善,后世子孙必有王者矣”“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教人以善,谓之忠”“鸡鸣而起,孳孳为善者,舜之徒也”“善”是行为,而不是动机,所以才能推而行之。这与宋明理学、以及当下有些人所认为的“只要心存善念便是善”不一样,善念,或者说是“心之四端”这些人人皆有,但不扩而充之,就不能叫做善。把善念当成善,把人性向善当成人性本善,就有混淆是非的趋势,犯了西方人所说的“自然主义的谬误”会产生不好的结果,正如西方的一句谚语——善意铺成了到地狱之路(hell is paved with good intentions)。由此可见,以孟子为代表的儒家“人性向善论”的思想是一个很完整的哲学系统,有着巨大的道德教化力量。
事实上,历史上第一个把孟子“性善”解释为“性本善”而加以严厉批判和嘲笑的人,就是比孟子时代稍晚一些的荀子。荀子和孟子一样,同属于儒家学派,但由于他受了道家影响,所以偏离了儒家的正统。荀子旗帜鲜明地提出人性本恶论,他说:“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即:人的本性是恶的,只有经过后来的礼仪教化才能成善。如果追问下去,礼仪来自何方?荀子认为,礼仪来自圣王。但圣王不是性恶吗?怎么会产生礼仪呢?荀子也难以回答这个问题,所以,他最后只能说,对于礼仪这种东西“百王之所同,未有知其所由来者也”换句话说,荀子说不清楚“礼仪”来自何方,因此,他的“性恶论”基点模糊不清,哲学系统不能成立,无法自圆其说。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荀子的弟子,如李斯、韩非等人,最后偏离了儒家,走向了法家。如果对荀子的话进行分析,可以看出荀子的立论逻辑也有问题,例如,荀子说“水火有气而无生,草木有生而无知,禽兽有知而无义;人有气、有生、有知亦且有义,故最为天下贵也”“人之所以为人者,何已也?曰:以其有辨也”“人能群,彼不能群也”那么,人既然性恶,又何以有“义”何以有“辩”何以能“群”呢?这些不都是孟子所说的“善端”吗?可见,荀子提倡“性恶论”有些针锋相对于孟子,并意图为他的政治理论,即强调礼治而服务。所以,史学家郭沫若曾说:“大抵荀子这位大师和孟子一样,颇有些霸气,他急于想成立一家言,故每每标新立异,而很有些地方出于勉强。他这性恶说便是有意地和孟子的性善说对立的。”
浩气长存的孟子
理清了“人性向善”那么,世间的“恶”从何处而来呢?孟子列举了三个理由,一是:人民没有受到好的教育,不明人伦;二是:无恒产者无恒心。人民没有充足的经济条件,就会作奸犯科,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三是:不仁而在高位,播其恶行于众也。在高位的人没有做出道德示范,经过媒体宣传,众人就跟着作恶了。傅佩荣先生对孟子的解释很赞同,在这点上,我却有不同的看法。孟子所说的这三个理由全都是后天的条件,试问,如果没有先天的“种子”后天无论添加什么条件,也不可能产生出“恶的果实”换句话说,我认为,人性中不仅有“善端”也同样有“恶端”即,也有为恶的欲念和可能性。并且,从人类数千年互相厮杀的战争史来看,似乎这种“恶端”发育成“恶果”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十九世纪的德国哲学家黑格尔就曾经说过:“当他们说‘人性是善’这句话时,他们就说出了一种很伟大的思想;但是他们忘记了,当人们说‘人性是恶’这句话时,是说出了一种更伟大得多的思想自从阶级对立产生以来,正是人的恶劣的情欲——贪欲和权势欲成了历史发展的杠杆。”同弗洛伊德齐名的英国性心理学家霭理士在其代表作性心理学中曾经探讨过“虐恋”的起源,他认为恋爱中施虐的一个来源就是“远祖遗传”一些人先天性需要通过痛苦的感觉从“原始的情绪库藏”中汲取能量,这就暗示着人性中似乎有“恶端”的存在。罗马诗人卢克里梯在其诗集中有段话:“从岸上目击一个不幸的水手在波涛中和死神搏斗,是有甜蜜的趣味的。”还有中国的谚语“万恶淫为首,论事不论心,论心千古无完人”似乎也说明了人性中有“恶端”再从当下的时尚风气来看,书籍中,报纸上,电视、电影里能吸引人的消息,无不是“惊奇、谋杀、骇怪”等题目,大多都含有痛苦的成分在内,惟其如此,才会有引人入胜的宣传力量,这样看来,人性中似乎确有“幸灾乐祸”的因子。如果人性中真蕴含“恶端”的话,就会让我们产生一个疑问“善端”大呢,还是“恶端”大?人性是向善呢,还是向恶?
对于“人性向善”和“人性向恶”这两个“砝码”到底孰重孰轻,我想,通过一个“由果溯因”的方法即可判断。黑格尔说过:“存在即合理。”既然我们人类依旧生存在地球上,就有一个生存在地球上的合理原因,而这个原因,只能是“人性向善”因为只有人性向善,才能让人类之间和谐相处,繁衍后代。英国哲学家佛朗西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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