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易。
然正因如此,才显出苏文卿的可贵。
因为即便后来投了卫氏,苏文卿亦没有失去本心,不仅借着卫悯信任,拿到了卫氏贪污关键罪证,还在关键时刻,冒死救他于囹圄。
可不攀附权贵,不屈从世家,如苏文卿这般的寒门学子,满腹才华便真的再无发挥之地么
谢琅叩问本心,胸腔内竟不受控制地腾起一片森然杀意。
“二叔放心。”
谢琅敛住千般心绪,道“文卿读的是圣贤书,不会轻易屈从卫氏。”
而这时,卫福、太医院副院首张清芳、礼部一位主事也进到了苏宅里面。
苏文卿已经由苍伯扶着,站在廊下恭候。
他面色苍白,唇无血色,臂上还缠着绷带,卫福先一步上前,忙道“公子伤势严重,怎么起来了,首辅十分挂念公子伤情,特命在下带了上好治伤良药,来给公子治伤,公子快回去躺着吧”
苏文卿坚持与众人见过礼,方依旧由苍伯扶着回到房中。
礼部主事见他身负重伤,仍风仪翩翩,不卑不亢,礼节到位,心下暗暗赞叹,到了室中,也道“快躺下,让张副院首为你好好看看。”
苏文卿靠坐回床头,低头道了句“学生失礼”,方伸出手腕,让张副院首诊脉。
等一行人离开,谢琅与崔灏方从内室出来,崔灏问苍伯“如何”
苍伯道“卫氏那位管事留下一大批名贵药材,还说卫氏已经悬赏三千金,缉拿凶手,势必会为公子讨回公道,不让公子白白遭罪。”
“太医院张副院首也开了张方子,说能帮助公子尽快
恢复,
绝不会误了后日殿试。那位礼部的主事还说”
“说什么”
“说卫悯已经上书陛下,
卫氏嫡孙愿意主动放弃殿试头名,以证卫氏清白。”
崔灏原本一直面无表情听着,听到此处,方露出一点意外色,接着冷笑“这卫悯,为了卫氏名声,倒也舍得。”
一旁谢琅,则一愣,而后拧了下眉。
从国子学出来,卫瑾瑜直接坐上公主府的马车,回了谢府。
顾、李二女官没有想到今日卫瑾瑜会回来过夜,忙问“公子可用过饭了可要奴婢准备宵夜”
卫瑾瑜说不必。
进了屋,见屋里没人,也没什么奇怪。
只是对案上摆着的一个食盒多看了眼,走过去打开一看,才发现里面是一碗早已化掉了的糖酪浇樱桃,看模样,大约放了有至少一日了。
卫瑾瑜盯着那碗樱桃看了片刻,重新把食盒盖住了。
沐浴之后,卫瑾瑜破天荒没有看书,而是靠坐在床头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然又传来动静,紧接着,房门被人推开,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直等察觉到那脚步声到了近前,卫瑾瑜方睁开眼。
谢琅仍穿着殿前司当值武服,一身寒意,站在床前。
卫瑾瑜与他对望片刻,没说什么,低头想从袖袋里摸本书出来,上方人忽道“夜里看书伤眼,别总看了。”
卫瑾瑜动作顿了下。
接着饶有兴致抬头,像看到什么极有趣的东西“就与我说这个,没有其他要说要问的么”
谢琅盯着那双波光潋滟瞧不出任何情绪的漂亮眼睛“你想让我问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
“不过,操劳了一日,总该有想发泄的时候罢憋在心里多难受,不如说出来痛快。”
谢琅叹了口气“你好不容易回来趟,就是为了与我吵架”
卫瑾瑜一怔。
谢琅慢悠悠卸了刀,如往常一般将刀挂在床头,笑道“我看,不是我不痛快,是其他人不痛快吧。”
“说吧,一回来就找事,谁让你受委屈了”
卫瑾瑜有些奇怪望着他,倒没了话。
好一会儿,继续摸了书出来,一脸冷漠道“你想多了。”
谢琅瞧着他这模样,忽道“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你祖父上书的事。”
空气静了静。
谢琅道“你若觉得委屈”
“我说了,你想多了。”
卫瑾瑜抬头,下巴微扬,唇角带笑“一个状元名头而已,我不稀罕,谁稀罕,谁要去。”
“是么”
谢琅任由自己沉浸在那片波光里。
“那你稀罕什么”
那双勾人心魄的眼睛,在他身上流连许久,仿佛在估价,最后带着浓
浓嘲弄道“说得好像你能给得起似的,谢唯慎,先管好你自己,别动不动就穷得当裤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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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琅垂目,压抑着身体深处因这挑衅之言而被激起的浓烈渴求与征服欲,看着这才十七岁,就已经生得如此清艳妖孽的人,已经无法想象,再长几岁,会出落成什么模样。
光是想想,他就渴得受不了了。
两日后,殿试如期举行,通过会试的一百余名学子,全部到场,无一缺席。
又两日,三甲名定,金榜张出,殿试结果正式公布。
一甲第一,状元,苏文卿,宁州人氏,年十九。
一甲第二,榜眼,魏惊春,苏州人氏,年二十。
一甲第三,探花,卫瑾瑜,上京人氏,年十七。
一甲三人,赐进士。
二甲三十人,赐同进士。
依次列开
三甲一百零八人,赐同进士出身。
谢琅一直在殿前司等消息,等听到雍临传回结果,沉默片刻,方眉头一展,道“探花,也不错,倒是和他极配。”
世家大族真正的抢人大战也在金榜张出一刻,正式拉开帷幕。
单论相人,除了状元,金榜前三,其实最惹人注目的一直是探花,因为探花不仅要看成绩,还要看容貌风仪。容貌丑陋的,粗鄙不堪的,就是成绩再好也断无被点作探花可能。
便是公主们挑选驸马,也优先从探花挑。
然而今年的探花是卫氏嫡孙,还已经被赐婚给了谢氏,于是榜眼便接替探花,成了除状元之之外的第二顺位争抢对象。
“魏惊春在哪里,到底谁是魏惊春”
“魏公子留步,我们小娘子的马车就停在巷口”
“啊,这就是魏公子吧,您说巧不巧,我们夫人也姓魏,祖籍也是苏州”
魏惊春是赫赫有名的苏州大才子,且容仪出众,刚及弱冠,正是适婚之龄,听闻这位大才子竟还名花无主,世家大族都惦记着要将他抢回家当女婿。
要不是孟尧及时让魏府仆从驾着马车过来接应,魏惊春很可能要被一拥而上的大族仆从管事给生吞活剥了。饶是如此,魏公子亦被胆大的小娘子们丢了满怀帕子。
苏文卿之所以没被围攻,是因为刚从宫里出来,就被雍王府侍从请到了雍王马车前。
雍王殷切道“文卿,只要你入本王麾下,愿意给本王当幕僚,本王保证,你将来的官职,绝不止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
没错,金榜定名只是开始。
除了状元苏文卿被天盛帝当场赐封了从六品翰林院编修一职,其他及第进士想要入朝为官,都要等着吏部分配。
这所谓的分配,自然要靠走关系,广经营。
苏文卿恭敬立在雍王府马车前,谦卑而恭谨道“王爷好意,文卿心领,然文卿自知才疏学浅
,不敢托大,也不敢妄图高位,目下想先好好在翰林院学习,做好分内之事,恐要辜负王爷美意。”
等苏文卿离开,雍王府侍从怒道“王爷屈尊如此,这苏文卿竟还如此不识抬举一个翰林院小编修,若无贵人提拔,一辈子只能是个编修,整日和书本典籍作伴,薪俸又低还枯燥无聊,有什么前途”
雍王倒不急,道“你懂什么,金鳞不是池中物,眼下盯着他的人太多了,只凭几句口头承诺,他如何会相信本王。他这是在择选呢。翰林院本就是个闲职,若有其他更好的去处,只要他愿意,就能去。”
卫瑾瑜反而成了表面最清闲的那个。
卫瑾瑜照例每日待在藏书阁看书,几个正在为吏部授职一事辛苦奔走,四处往世家大族投名帖的同届学子见了,既羡慕又嫉妒。
“人家是卫氏的嫡孙,前程自有家族安排,是你我能比的么”
“与此在这里抱怨,还不如到佛前多求求,指望下辈子投个好胎。”
然而转眼大半月过去了,陆陆续续有许多世家子弟和部分寒门子弟得到了吏部授职,卫瑾瑜这边仍毫无动静。
看着公子仍每日早出晚归地看书,对周围一切不闻不问,连明棠都忍不住替自家公子着急。
“卫氏显然是等着公子主动服软,才可能为公子职位,公子是不是该回卫府一趟”
若不然,等所有人等被授职了,公子还一无所获,这探花岂不是白考了。
卫氏何等倨傲,既能拦着公子那么多年,不让公子参加科考,便能让公子无官可做。
明棠心急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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