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所以无赖

    　　一

    华灯初上，闪闪烁烁的光芒魔法般点亮了整座城市。

    大街上车水马龙，环城六路的速度比牛车快不到哪去，一路摇摇晃晃地终于驶进了终点站，车厢里稀稀落落的几名乘客各自起身下车。小杰慢吞吞地从座位里站起来，他并不像其它人那样急于回家，尽管已经在这座城市工作了三年，而自己那个所谓的家只是一间租来的充满发霉味道和孤单气息的一室一厅。

    当他走近车门的时候，余光里瞥到后排座位里仍然未动的身影，难道也有人像自己一样不急着回家么？他好奇地看了一眼，一个女孩歪着头倚在车窗上睡得正香，浑然不知公交车已经停在了终点站。她身穿素色衬衫，碎花裙，脚上穿着双不太搭调的帆布鞋，令人忍俊不禁的是女孩在大庭广众之下肆无忌惮的睡姿，只见她嘴巴微张，几缕头发杂乱无章的贴在脸上，靠着车窗的那半边脸，肌肉被牵扯出十分滑稽的表情，看起来像一只被喂饱了的小白鼠，睡得贪婪肆意。

    出于爱心驱使，小杰走到女孩身边：“小丫头，醒醒，到终点站了！”

    女孩抬手搔了搔脸颊，嘴里嘟囔了句什么，又沉沉睡去。小杰无奈，只好拍了拍女孩的肩。女孩终于懒懒地张开眼睛，迷惑地望了望四周，突然，她松驰的神情变得紧绷起来“呀”地惊叫一声从座位里弹起来，这个鲁莽的丫头顾不得整理一下蓬乱的头发，就风驰电掣地从小杰身边呼啸掠过，朝车门奔去。

    小杰正发愣，女孩忽然又神态慌张地杀了回来，跑回自己刚刚坐过的位置上，拾起落下的小手袋，然后像找到宝贝似地长长的舒了口气。猛地，她意识到有人在定定地注视自己，目光警觉地看了小杰一眼，然后“噔噔噔”地再次冲下车子，一溜烟儿消失在人群之中

    当小杰第27次口沫横飞地讲述这段陈年旧事时，我正坐在他住的那间充满发霉味道和孤单气息的小屋里，就近拾起一本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着他的面门抛去。他一个灵巧的闪身，随手一抓，利落地接住了我抛过去的书，然后得意猖狂地冲着我大笑。我是不会让他轻易躲过这一劫的，在他的嘴巴还没有合拢之前，已经被我飞出去的第二件“暗器”砸中，这回换成是我得意猖狂地大笑：“哈哈，我量你躲得过我的第一招，也躲不过我这第二招！”

    他一边抢救被我抛得七零八落的“暗器”一边痛苦地惨叫：“我的计划书”

    前面那个被小杰描述成土得掉渣儿，没心没肺地在公交车上睡过了站的傻丫头，就是一年前的我，我们就是这样相识的。

    大凡在电影里男女主角邂逅，总不免要有怦然心动、惊鸿照影等一系列的心理状态。可是我跟小杰的邂逅平淡无奇，我们每天上下班都要乘坐环城六路，墨守成规地围绕着城市的两点之间。那一次的相识让我们后来成了朋友，不过，我们可不是什么男女主角，顶多算是路人甲偶遇路人乙，因为至今，我们仍然保持着极其难得的纯粹友谊关系，而我当时的睡相也成为他屡次用来取笑我的佐证。

    当小杰一张一张地捡完满地的纸张之后，直起腰抱怨说：“这份计划书我明天要交到公司去的，要是把它弄坏了，我的小命不保，你这不是存心毁我吗？”

    我嘿嘿地冷笑，理直气壮地说：“谁让你又挖苦我了？况且你比我年龄小，我不欺负你，欺负谁呀？”

    他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歪理斜说啊？我只听说过大的要让着小的！”

    我立即高声反驳道：“才不是呢！反正，男的就应该让着女的！”

    他无奈地摇头：“你真是太霸道了，难怪没人愿意娶你！”

    我立时怒气冲天：“胡说！要娶我的人不计其数，是因为难以取舍，所以我才迟迟未嫁的！”

    他无限感慨地叹了口气：“原来你和我一样啊，总有一大群小姑娘死缠烂打的追求我，还都对我痴心一片，如果我选中其中一个姑娘结婚，势必会造成其它姑娘寻死上吊的惨剧，为了社会安宁，所以我至今仍孤身一人。”

    我悲凉地说：“所以我们这种人注定要承受常人所不能承受的痛苦。”

    接着，我和小杰紧紧的握手，彼此表示深深的慰藉。

    我们凝重的表情维持了不到五秒钟，就不约而同地狂笑起来

    二

    其实我没有小杰形容的那么差，而且我比他大两岁，之所以第一次相识时被他误认为黄毛丫头一个，我想应该归功于我的天生丽质，尽管以前曾经有人评价我是属于扔进人堆里就不太好认那种类型的女子，可是我仍然坚信自身条件还是不赖的，只要略微修饰一下，一定有着惊人的潜力有待开发。可是这么好一姑娘，为什么就没人追呢？看来是该好好反思一下了。

    这几天我一直对着镜子跟自己较劲儿，恨不得在脸上能看出朵花儿来。镜中的自己，素面朝天，头发松散随意地束着，身上的棉布花裙已经穿了第三个夏天了，对了！原因就在这儿，我突然如被神仙点化一般，番然醒悟，我一直不够抢眼的原因就是因为整个人看上去过于简单朴素，显得没有活力和朝气，我需要艳丽的颜色来证明自己的青春。

    改变，我要彻底的改变！

    经过一段时日精心的包装，我已经由原来的直发换成了弯弯曲曲的卷发，再化上迷离的烟熏妆，涂上亮闪闪的桃红胭脂，穿上紧身花哨的小背心和俏皮的迷你裙。当我再次出现在镜子前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完全有资格去参加世界小姐比赛了。连我养的小爱犬皮皮见到我的新造型，都用警觉而陌生的眼光注视我，由此可见我转型得极其成功。我心慰地拍着它的头：“皮皮，今天妈妈心情好，领你出去玩玩！”

    牵着皮皮，我美滋滋地走出家门，尽量让自己的脚步摇曳生姿，心里却在咒骂，这该死的高跟鞋，就是不如平底鞋穿着舒服，看来当美女也挺遭罪的，怪不得都说红颜命薄呢！

    来到小杰家门前，我几乎要笑出声来，等下他开门肯定会被我电晕了，看他以后还怎么取笑我？让他后悔去吧！当初没有追我，是多么愚蠢，说不定他会把肠子都悔清了。我的脑海里甚至出现了他追悔莫及、痛哭流涕的画面。

    摆好了最佳造型后，我开始敲门，然后我听到门里面传来的脚步声，紧接着门打开了，一个几乎裸体的男人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与此同时我听见自己的尖叫声和皮皮的叫声一时之间响成一片

    一阵混乱过后，我定睛细看，原来小杰只穿着一条浅色的短裤站在门口，乍一看像什么都没穿似的，他似乎被方才惊叫的场面吓傻了，目瞪口呆地杵在那，一动也不动。

    我气急败坏地对他咆哮：“你这个暴露狂，大白天居然穿这么少！”

    小杰眨了眨眼，慢慢地回过神来，委屈地说：“我昨晚赶着做文件，熬到凌晨二点才睡的，哪想到你一大早会带皮皮来看我呀？”

    说着他弯下腰，推开手：“皮皮过来，让爸爸抱抱！”

    皮皮欢天喜地的摇了摇尾巴，居然很配合地往向上一窜，跳进他的怀里，比和我还要亲热。我生气地说：“皮皮，不许认贼作父！”

    十分钟以后，小杰在我的严格监控下严严实实地穿好了长衣长裤。

    我终于憋不住问他：“你就没看出来我今天有什么变化吗？”

    小杰开始对着我仔仔细细地端详起来，突然惊恐万状地说：“呀！小融，你昨夜失眠吧？这么大的黑眼圈！”

    我愣了愣神，板起脸：“什么呀？人家化得是当今最流行的烟熏妆。”

    小杰眨了眨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哦，原来现在流行把自己化得跟熊猫似的啊！白天还好，晚上千万别出门，容易把别人家的小孩吓着。”

    我不语，他敏锐地察觉出我眼神里隐藏的杀气，识趣地把话峰一转：“嘻嘻，我逗你的，你今天真好看！其实我是怕你打扮太漂亮了，晚上出门容易遇到色狼。”

    我冷冷地说：“你会这么关心我？鬼才相信！”

    他极力狡辩：“我说的都是实话，刚才开门时，我还以为是张柏芝来了呢？”

    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算你聪明，今天就放你一马！不过要罚你请我吃饭。”

    晚上，小杰请我去吃北京羊蝎子，因为心情极好，我点了白酒。小杰难以置信地看我：“丫头，你能喝白酒吗？别逞能了行不？”

    我嘟起嘴：“今天你请客，我当然要一醉方休了。”

    他摇头叹了口气：“看来今天我得做好把你背回家的准备了！”

    这一餐吃的真痛快，美食当前，我也顾不得形象问题了。我豪爽地频频举杯，可是小杰在每喝下一口白酒之后，脸上都会呈现出龇牙咧嘴的痛苦表情，我没想到他酒量居然这么差，没一会功夫，他已经开始双眼发直，语无伦次了。

    我暗自狂笑，趁着酒劲，我问道：“小杰，你将来想娶个什么样的老婆啊？”

    他醉眼朦胧地笑笑，思索了一会，然后，脸上现出一副神往的表情：“我的老婆应该是每天晚上把可口的饭菜做好，乖乖地等我回家，一见到我就像小鸟依人一样扑进我的怀里，天天把我当皇帝一样侍候得无微不至，并且任劳任怨”

    不等他说完，我急忙制止：“行了，我看你不是在找老婆，到像是在找菲佣。”

    他嘿嘿地傻笑几声，反问我：“你将来要找个什么样的老公呢？”

    我想了想，很认真地说：“我将来一定要找个兼保镖、佣人、提款机多功能于一身的老公！”

    他顿时把眼睛瞪得像铜铃：“你也太贪了吧？不要白日做梦了行不行？”

    我不服气地说：“什么叫白日做梦啊？我非要找一个这样的老公不可！”

    酒足饭饱之后，小杰已经烂醉如泥，头枕着桌面呼呼大睡，我招呼了好几个服务生过来帮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他塞进了出租车里，将他送回了家。

    三

    卡拉ok包间里，听着几个男同事声嘶力竭地唱披着羊皮的狼的时候，我感到不寒而栗。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样近乎恐怖的声音，底下居然还有人唯恐天下不乱的跟着叫好，真是丢死人了，若不是今天请客的人是叶林的话，我绝不会跟这群豺狼虎豹一起出来唱歌的。

    叶林是我们公司新调来的部门经理，私底下被我们一干无聊的女同事评选为本年度帅哥排行榜之榜首，他不紧英俊帅气、谈吐不凡，而且年纪轻轻就成为公司骨干，这样近乎完美的男人，公司上上下下哪个女同事能对他不动心呢？

    我正要抽身躲出去清净一会，一抬头，叶林帅得令人眩晕的眼神正在注视我，我顿时感到心跳加速，血压上升。

    “许小融，你一直坐着不动，怎么不去唱一首呢？”叶林微笑着说。

    我莫名地紧张起来，下意识地用手整理了一下额前的刘海：“我唱不好，听他们唱就行了。”

    叶林轻叹了一声：“可惜这几个家伙也太对不起你这个听众了，好好一首歌被他们糟蹋成这样。”

    我无可奈何地笑笑，表示深有同感。

    叶林突然说：“不如我们到外面大堂里坐坐吧，别再让他们摧残我们的耳朵了。”

    我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旁边还坐着好几个女同事，可是叶林居然单单邀请我出去坐坐，难道他对我有好感？我的一颗心激动得差点没蹦出来，但是表面上我还是故作矜持地点了点头，心里面却已经欢呼起万岁了。

    叶林不愧是公认的帅哥呀，当我和他一起走出包间的时候，一股寒气由我的后背袭上头顶，我用后脑勺也可以看见其它女同事投射过来的能杀死人的嫉妒眼光。

    夏日的天空，飘来一片云彩就可能化成雨。这一场大雨毫无征兆地在下午五点整准时地倾泄而下，我没有带伞，这样冲到公交车站势必会浇成落汤鸡，只好焦急地站在写字楼门前等待雨停。

    一辆奥迪a6停在了我的身侧，叶林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小融，没带伞么？坐我的车走吧！”

    真是天公作美呀，我笃定这场雨是老天爷为我创造机会而安排的。

    我欣喜若狂地坐进叶林的车子里，感觉整个人轻飘飘地犹如腾云驾雾一般，心里甭别提有多美了，真是要感谢菩萨！感谢真主！感谢上帝！感谢圣母玛利亚！

    我心底正在碎碎叨叨地念个没完，车子已经停在一家日本料理门前，叶林温柔地看我：“听说这家新开张的日本料理很不错，我们去尝尝吧？”

    天啊！眩晕

    我真有点担心，心脏总是承受超负荷的惊喜，长此以往下去自己会得精神衰弱症。不过，管他呢？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啊！

    这一顿日本料理，我如猪八戒偷吃人参果一般，压根没尝出来什么味，当时只顾傻笑了。叶林倒是侃侃而谈，神态自若，让我越看越是喜欢

    次日清晨，我迈着轻盈的步伐登上了环城六路，抑制不住的喜悦溢于脸上，因为我已经基本上确认叶林对我是有好感的了。望着车窗外的一草一木处处生机盎然，连身边陌生的乘客都显得可亲可爱。

    正在忘我地陶醉着，冷不防，被人在额头上敲了一记。我一惊，转头看去，原来是小杰。

    “你干嘛？吓我一跳。”

    “你像花痴似的自已笑什么哪？”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对了，昨天我好像看到你了，坐在一辆奥迪车里。”

    “是呀，烦死了！好几个帅哥都哭着喊着要请我吃饭，没办法，最后只好让他们pk来着，好不容易才筛选出来那个开奥迪的。”

    平时我和小杰说话已经用惯了这种调调儿，可是我竟然疏忽了这一次是在公交车上，所以当我话音刚落，只见周围人群——晕倒一片

    四

    叶林完全符合我的择偶标准，我不曾想到幸福一旦来临，挡都挡不住。更想不到的是幸福只是和我开了个玩笑，当我和叶林第四次约会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那一天，我们坐在一家极有情调的咖啡厅里，正在柔和的灯光下享受温馨浪漫的时候，一个高挑美女满脸怒气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我莫明其妙地向叶林看去，他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白。

    接着，在大庭广众之下从那个美女的口中吐出一连串尖酸刻薄，不堪入耳的话来，还差一点掀翻了桌子。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目瞪口呆，好不容易才听明白，原来她是叶林的女朋友，她愤怒地大骂叶林花心，而我竟然糊里糊涂地成了“第三者”

    我简直难堪到了极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带着羞辱和愤恨，我逃离了现场，冲上马路疯狂地奔跑，不管不顾行人用诧异的眼光瞧我，我责怪自己怎会这样笨，早该知道帅哥是不可靠的，而自己居然还痴心妄想能得到他的爱。

    一直跑到没有一丝力气，我才颓然地停了下来，喘着粗气，拖着沉重的脚步，坐在路边，突然好想哭

    良久，翻搅的心稍作平息，我摸出手机按下了小杰的手机号码，电话那一端一片嘈杂，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小杰，你在干嘛呢？”

    “我和几个哥们在酒吧喝酒呢，还有三、四个小姑娘非让我给她们签名合影，不答应就死活不让我走，甩都甩不掉，烦死了！”

    “”

    “你今天没和哪个帅哥出去兜风呀？对了，你找我什么事呀？”

    “没事了拜拜。”

    　　切断电话，心间一股巨痛再次袭来

    回到家后，我一病不起。

    整整在家休了两天病假，其实我知道生病的不是我的身体，而是我的心。一想到回公司上班将面对叶林的面孔还有那些女同事幸灾乐祸的目光，我就觉得心头冰凉。

    当小杰出其不意地来探望我时，我蓬头垢面、憔悴不堪的样子被他逮了个正着。而他却剪了新发型，一副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样子出现在我面前。

    “你来干嘛？不是有很多美女缠着你吗？”我没好气地说。

    “美女都是次要的，什么事都没有关心我们许小融同志重要啊！看，我买了你最爱吃的巴巴脆！”说着他举起手中的一大袋零食在我面前晃了晃。

    “算你还有点良心！”我的语气温和起来：“小杰，陪我二天好么？我想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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