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仇的仇三

    　　第三篇：甜蜜蜜

    一剑飞来。

    蓝天堂迎面就见这一剑。

    这一剑，比谎言美丽。

    这一剑，比理想更美。

    这一剑，就似憧憬里的梦景。

    ——美丽得令人原谅一切。

    ——可是，这么美却又怎么会使人在见到的时候，生起一种微微的伤感、淡淡的感伤？

    ——美，无端，惘然。

    ——可是，除了这微微的伤感、淡淡的感伤之外，除了那一点无端和惘然，又更增添了一种更为浓烈的感觉：愁。

    愁到了极点，愁到了山穷水尽的绝处却还看不到柳暗花明的那种愁。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那是一种感觉，连绵不绝，而且也不可断绝。

    让他无法抗拒。

    无法抗拒，所以他马上抗拒。

    蓝天堂一向都觉得自己不喜欢刻意的感觉，可是他自己却的确是个刻意的人。

    他一向表面恬淡，但其实内心狂烈。

    他喜欢为自己塑造一个好象对一切都“无可无不可”的形象，其实这只不过是他的掩饰。他的欲望一向格外强烈，可这世上的事不是你有欲望就一定会被满足欲望的。

    他听过一个人说的一句话：要想不被别人拒绝，就一定要先拒绝自己。

    所以，他讲求有欲无求。

    不是真的没有需求，而是怕求了也得不到，所以才不去求。

    这是一种逃避，刻意的逃避。

    虽然，表面上可以伪装得完全无意。

    就像他生命中曾经遇上的一个女子——“迷魂引”米纤伶。

    他遭遇她。

    遭遇那一段情感。

    那时的他业已成了家，而且他还成了名。

    他是一名捕快，而她是一名逃犯。

    他被她所吸引，强烈地吸引，可是他不能为了她而抛弃他所已有的一切。

    所以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他爱他美貌的妻子。

    于是他刻意创了一套他因为“爱妻”而创的痴心情长剑。

    他杀了那个令他魂为之迷、心为之引的女子——就用那套“痴心情长剑”

    他杀她是公事，只不过搀杂了一些私情。

    他没有因“公”废了“私”反而因“公”而顾了“私”

    他刻意了一场不刻意。

    可是他现在面对这一剑。

    面对这一种愁。

    面对这一场无法抗拒。

    于是他“笑”了。

    他左手的“扫毒”迅速收回掐了一个“莫愁”剑诀，右手的“蓝色药剂”则洒了出去然后抽出了他那把藏在怀中的蓝色晶莹、大放妖冶之光的小剑——“蓝色妖姬”

    他不招架对方那无可抗拒的一剑，而是一剑反攻“由来只见新人笑”刺向对方。

    你要杀我，我就杀你。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就是江湖上的规矩。

    他的抗拒是一记“笑”

    他刻意用“笑”来对抗“愁”

    着！

    双方互换了一剑。

    血光飞溅。

    双方各受了一剑，但却都没有死。

    蓝天堂抬眼一看，却赫然是一名一袭白衣但脸色却比白衣更白的傲岸男子。

    “你不是唐仇！？”蓝天堂本来想大喝一声，可声音从胸腔里才冲出来，还未来得及溢出口腔竟然就突然嘶哑了。

    他受了一剑，伤在右胸，伤势已经延及了他的内脏。

    重伤。

    伤重。

    可是这伤重决不会令他一至如斯。

    这令他发觉了另外一件事。

    于是他马上暂时罢手。

    蓝天堂笑道：“好剑法！”

    那白衣而且脸色更白的男子蹙了蹙眉，声音比诸他脸色又苍白了一倍，道：“本来就是！”

    “这一生剑愁？你是西湖林笑？”蓝天堂缓缓将他的“蓝色妖姬”之剑剑尖指向地面，作出一种很谦恭的样子。

    那衣白脸白声白的男子没有答话，只是傲慢地一笑，轻笑，这一层笑意又比之声音愈白了一层。

    蓝天堂慢慢收敛笑意：“既然你是林笑，那么为什么要向我出手呢？”

    林笑又皱了皱眉头，显出很郁躁的样子：“我向你出手就是向你出手，动手便是了，你管我为什么！”

    蓝天堂开始变得严肃：“那么，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林笑的左手袖子忽然轻微地动了一下：“既然我们动了手，我杀掉你便算了，死人是什么人不重要，至少对我来说不重要。”

    因为刚才林笑的袖子一动，蓝天堂发现刚才交手时他的一剑伤在对方的左臂，而且似乎伤得不轻：“你杀得了我？”

    林笑的眼神忽然变得很狂热，但倏忽间又忽然有些忧郁起来，他忧郁的神情才是真正地白，白到了极点，白成了一种空，空白，大空，大白。

    林笑“空白”的神情也令蓝天堂感到一阵恍惚一阵空白，他不喜欢这样，现在是在对敌，而且是平生仅见的大敌，怎么可以/能够空白呢？空白就只有死，他可不要死，他还有太多的事没有做，不要死，不要，绝对不要。所以他刻意抗拒，抗拒空白。这次选择的方式是叹，叹息和微笑是他常常刻意表现的两种姿态。于是他叹息道：“可惜。可惜，你也受了伤。你是擅长用左手使剑的吧？你的剑呢？拔出来了未？还拔得出来么？”

    林笑白了蓝天堂一眼，然后就缓缓合上眼睑，似乎觉得他面前的这个敌人已不值得他再看，再看一眼。他呼吸，长吸，短呼，缓，慢，平，稳。

    敌人不为所动。

    兵法曰：疾如风，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在蓝天堂眼里，敌人不动，但却不像一座山，倒像一片意犹未尽而且还有点令人不知所措的留白。

    于是蓝天堂只好叹息着再加上一记追问：“我听说过，有的剑手是遇强愈强、受挫更勇、负了伤见了雪往往才更逼出他的潜力血性和杀气来，比如四大名捕里的冷血就是；我也听说，有的剑手以单手剑闻名，其实他的另外一手使剑比他赖以成名的那一只手还要厉害，那是他的绝招，绝招都是用来重要关头、生死时刻用的，没有人会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绝招，是不是？你呢？是前者还是后者，抑或两者都是？”

    林笑缓缓地睁开了眼睑，但还是没看他的敌人蓝天堂，反而开始凝视屋中那一盏独明的灯火，款款深情，仿佛，他不只是在注视那一盏孤灯，而是在那孤灯之下还有一个一直为他守侯、一直策夜未眠待他回家的美丽女子。

    万家的灯火点亮，夜归的人儿归未？空旷处隐约传来歌声，是谁想起了谁？又是谁念起了谁？漂泊江湖的弟子呵，心情零落，几时才能有个属于自己的家？几时，才能有位为自己等待而自己也值得为她期待的红颜？

    他的呼吸变了。深呼吸，长吸，如长鲸吸水；长呼，若大江东去。

    于是蓝天堂再三追问：“你不是说要杀了我么，为什么不动手？是不敢动，还是，不能动？”他的声音如此带着轻叹，仿佛是在惋惜一位美丽女子就在他面前自百丈悬崖上的失足，不但形于声色，而且溢于言表。

    蓝天堂的视线再次转移到林笑的左袖，然后又从左袖转移到对方的面部，盯着，不放，仿佛已经找出了点什么似的，盯着不放。

    林笑蓦然抬了下眸，扫了他的对手一眼，第一次，他的目光里不再是一片无可无不可的白，而是闪起了一丝寒，疾如寒电。

    带着这丝寒意，他剑拔弩张地锐声一记反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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