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
他本人从部队转业多年,自己打拼
从没有沾过他老爹的任何光,他是个老实人
胆子有点小,眼光也不够远大
有啥怨气和不满,一大杯白酒干了什么都化
他有北方人的豪爽性格,却学会了
南方人的私心杂念。一肚子狐疑,官司纠缠
从无头绪。最爱酒后吐真言,说起
来此公司淘金的来龙去脉,他总是
一脸聪明诸葛遇刘备的感激,知遇之恩就是
党的方针政策,为谁负责为谁打工要清楚
他就像一股秋风袭来,林子里的鸟儿
都感到冷,纷纷弃巢远飞,去追逐阳光
他每天像狗一样嗅着公司的异味,拼命
维持着中方的利益,守着国有资产和他的位置
若干年后,他终于失宠,被调离岗位
在他新装修的一百多万的别墅里,等待分配
2006-10-28
应科
应科,行政部n个有点来历的女人之一
不知道来自哪个机关,所以带着封号
有一次,她一本正经地来通知我们
全体职工开大会。她一本正经地坐在那里
拿出折叠成方方正正的发言稿
正准备发言,n个男人冲了进来
她疯了。说是老病又犯了
据说她老公死了之后,经常犯病
对着明晃晃的大白天,她就能进入过去
否则,就在黑夜里大睁着眼睛
摸索着女儿鲜活的生命,寻找死亡之门
我们清晰地看见她曾经的生活,曾经的秩序
在一切因存在而合理的幌子下,潜在的荒诞和虚假
过了几年,她又疯了一次。这次是
公司大多数男性员工都收到一封信,信里
是她的玉照,涂脂抹粉,骚首弄姿
这一次,所有人都相信了:应科真的是一个疯子
这个可怜的老女人,后来不知道去了哪里
在一个老同事的婚宴上,居然还有人提到她
任何同情,都无法把这个在黑暗的漩涡中
自得其乐的可怜的女人拯救出来
白天算什么白呢?那是更深的黑夜
在那里,灵魂的狂舞无休无止
2006-11-5
2007-01-07修改
高桥养蜂人穆师傅
他一定觉得冷。认识他的时候
他就裹着一件破旧的棉袄,仿佛
多年以后他还是紧紧地裹着,仿佛
那是他永远脱不掉的一个冬天
在过去的十九年里,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偶尔想到,也只记得他瘦小的身子
缩在宽大的棉袄里,象一只警觉的地鼠
他看过去五十出头,满脸皱纹堆出笑
瞎了一只眼,另一只却又小又亮
他和我说起托尔斯泰和安娜卡列尼娜
仿佛那里的冬天充满阳光和鲜花
他一定觉得冷。三十年前他开始养蜂
远离人群和爱情,他说
自由像蜜蜂,生命向往自然
多年以后,我辗转听到他妻离子散的故事
残酷的铁棍,打暴了他的眼球和生活
这些年,每当碰到不如意的时候
我总会想起他,总想有一天去高桥看看他
给他读读,我这几年写下的得意诗篇
冬天来临的时候,他徒弟送来蜂皇浆
总是说:穆师傅带着他的蜂群去了云南
2006-11-16
诗人力虹
我毫不怀疑,他骨头里都是炙热的火种
药行街151号。我少年时代梦想的殿堂
他埋头在稿件堆里,黑发凌乱,面容严肃
下班推着自行车,有时,带着他妻子回家
他妻子是一个温宛娟秀的江南女子,一双
幽怨深情的大眼睛,总是崇拜地望着他
(那时,我搭乘了他私自铺设的地铁
像一组心灵的密码,经过他手指不断地敲击
把诗歌的信息,永久地保存在了我的生活里)
再次见到他是他出狱之后,一身瘦骨
他不停地搓着手,缩着脖子
那是又一个冬天。他给我看他们家的全家福
笑的灿烂的是她六、七岁的女儿,坐在一艘
水泥船上,后面是灰暗的小河和模糊的村庄
(那之后的十几年,我独自品尝了
他留下的土豆,为这金黄的不可企及的
光芒,我在无限沉沦的现实里看到希望)
是一次网络邂逅,使我驱车200公里
再一次握住他的手。这双充满骨感的文人的手
比我经常敷衍的商人的手干燥,锐利,刺痛我的心
他期待的眼睛里充满火焰和莫名的亢奋
但我知道我终究会让他失望,走不出埃及
一个白衣书生,擅长于把自己先烧起来
是否温暖了别人,还是摧残了自己的家
似乎,早已不在他的视野之内
是什么让他不屑俯撖这平凡的幸福
一种激情,何时才能平息这乌托邦的幻想
2006-11-19
当年问菊诗于赵士旺先生
赵老爷子生于民国,长于民国
是否才俊,是否革命,不得而知
我看到他很瘪,像漫画里被拔过的长衫
很瘦,像一匹皮包骨头的槽马
当时我二十岁,刚刚读到北岛
喜欢写点法国大革命的小文章
那是在文联的小楼,正午的阳光下
他为一个陌生的小青年批阅一首小诗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但我记住了那温馨的一刻,二十年之后
我在废弃的诗稿里,再次看到
那首关于菊的小诗,想着这是否为他而写
有许多我们在冥冥之中不能懂的东西
是否一直在传递,是否有什么
在不断地延续,期待我们去挖掘,去保护
这似乎是他选择社会职业的一种理由(注)
注:赵士旺,据说是民间艺术收藏家,民俗学家,我觉得他是一个诗人。
2007-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