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朋友坐在临水的阁楼上,一边呷着当地自酿的米酒,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无论是仄仄的木梯,还是大的圈椅、小的茶几,无一不晕染着一种古朴气息。推开雕花木窗,外面下着细细的、小小的雨。像是一桩若有若无的心事儿,像是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更像是绣花针轻轻地落在绫绸上,那斜斜的雨丝几乎看不到。江南的雨,多得像女人的眼泪,说下来就下来。小了,烟雨迷蒙,大了,听得到清脆的雨声。
有娴雅女孩儿,紫色披肩,玲珑花伞,悠然地走。朋友说,换撑一把油纸伞,则更妙。在这迷离如幻的雨中,自然想起丁香似的女孩,如水流漫过堤岸,那欣喜只逼到心底去。西塘的水很静,静得看不见她的流动。凝神望着望着,让人不由掉进她的沉静里去。
朋友说,真像是回到古代去了。我笑说,能有这样静美的时光,回过去也好。
沿着悠长的巷道,我俩慢慢走着,逛着。这里风景好,名字起得也好,听雨轩,环水阁,文化味儿很浓。禅味儿亦浓。像“一花一果”下附对联“不许孤眠不断肠,不负如来不负卿”颇耐人咀嚼;“尘外”两字看似普通,加上“百转千回在尘外”就意味深长许多。马致远的“枯藤老树昏鸦”虽无缘目睹,但“小桥流水人家”是切切地感受到了。江南风景秀丽,才子佳人辈出。即便是北方的莽汉粗人,到了这般美景地方,恐怕也化得柔情似水。可见纤巧袅娜的江南女子,其婉约风韵是有自然渊源的。
我总以为,来到古镇,如果不穿一条布裙子,实在辜负这里。果真就遇到一款白色长裙。纯净而柔和的白,一两朵红藕清丽盛开。我忖度,要是再淡雅一点会更好。店里的小姑娘表示,颜色可以调适,喜欢什么图案老板可以现画。我好奇地盯着作画的女子,询问她是否学的美术专业。她轻柔地摇头笑着,说小时候在乡下,过年时,村里有位老先生画年画,一帮小孩子没事干,跟着学,慢慢会画一点。后来就琢磨着画到衣服上。我无限敬慕,这工作真有趣,带有创作性质。她笑应:是的,进点简洁的衣裙回来,想画了,就画一些,不像单纯的买卖那样枯燥。粉色的荷花点缀裙裾,真是独一无二。与众不同尚在其次,我更看重的是有一段美好回忆。
“如果感觉画得不好,可以不要”走出老远,她的慢声细语还在耳畔回响。这里的人做生意,好像无所谓似的,既不热切,也不冷漠,一切自然从容。即便画得不理想,心里想着也要。朋友和我的感触一样。
来到水乡,船是一定要坐的,我们特意选在晚上。河岸上人家的灯笼亮起来,红彤彤的,水里映得一串串红。“师傅,西塘的水流到哪去了?”摇橹的汉子站在船尾,不紧不慢,流到黄浦江了。“这水是从哪里流过来的?”师傅依然不紧不慢,太湖。我们只剩惊呼。“以前出行主要靠船,从这里到上海需要多长时间啊?”“顺风出行得三天。”静默下来,听那橹声,便渐渐有种悠远而绵长的音韵。
离开古镇,是在黎明时分,天空飘着雨丝。朋友遗憾万千,这可是真正的雨巷啊,可惜忘带相机,一张照片没留下!西塘,一个让人轻松快乐得踮起脚尖的地方,一个让灵魂安逸静谧的水乡,回望再三,我真想把她装到心里,作为永远的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