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掩映在一片蓊郁的杨树林中。
院外的操场,连着无边的原野。他穿着雪白的上衣,瓦蓝的西裤,腿上装了弹簧似的,沿着田埂,很有节奏地快步走来。见到教师或是面熟的学生,他习惯性地颔首,露出呵呵的笑声,很清爽,如同秋日蔚蓝的天空。
他教中学英语,教的很好。但在课外,我们更为热衷他的趣闻轶事。最离奇的是他的发型。午后,洒满阳光的院子里,一只板凳,一条白褂子,一盆冒着热气的水,怎么也想象不到,他的爱人会亲自为他理发。我们常常留意他的头发,简短,黑亮,稍微有一点偏分,并无什么特别,很自然的样子,与他的精干相协调,只是因为剪发人的特殊身份,让人回想起来,才产生一些说不出的有趣和会意。
同学们大都见过他的爱人。夏天的时候,雨说来就来,大部分人头顶一本书,或手搭雨棚,匆匆忙忙往家赶,大热的天,淋一场雨似乎不算什么,甚至有一种痛快。而他的爱人,总会如期赶来,带了伞。夏天的雨说完就完,有时,他爱人刚赶过来,雨就停了,太阳白花花地出着,别人开玩笑,他爱人是个爽快人,也跟着说笑一阵,活泼的样子,美艳的样子,都给人留下愉悦难忘的印象。
有时,他会带女儿到学校来,极清秀的一个小姑娘,玻璃小美人,眉眼与表情都与他很相似。小丫头特会撒娇,他亦宠得很,在女儿面前,他的脸总如春水一般,荡漾着细波柔情。
要是不说,谁也不会想到,他曾当过兵。我们私下猜测,他在部队是陆兵,空兵,还是水兵?猜来猜去,终拿不准。后来,从他常穿海蓝色的裤子断定,他应该是水兵。但又觉得不可思议,他的英语水平那么高,又是从哪儿学的,从何时学的?简直像一团迷雾,叫人疑惑。
他总是和颜悦色。偶尔生起气来,嗓子变得嘶哑,因为瘦,面部青筋突起。惹了祸的学生耷拉着脑袋,明显感到愧意,我们凝住呼吸,暗暗希望他尽快平息下来。他有伤残。缘于他的朝气,他的学识,他的忙碌,平时,我们都忘了他的腿上打有钢钉这档事,看他激动的神情,我们不觉猛然想起。自此,听他的课,格外用心
人的思绪怪的很。许多记忆不随时间而淡漠,反而愈来愈清晰。殷殷期盼中,曾经两次,辗转踏入旧时校园,急切寻觅他的踪迹,终不得。
秋高气爽的季节,学味儿浓酽。我已经记不清他的名字,但那句慢悠悠的开场白却在耳边回响:隆重介绍一下,我姓郑,郑板桥的——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