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后在宫里看了陛下着人送过来的卷宗,看到一半就狠狠关上拍在桌子上,“现在这个李玉儿,人在何处?”
“陛下册这位李姑娘为佳贵人,让她住在翊坤宫偏殿。”内监低头说道。
李太后闻言闭眼,佳贵人,佳贵人,好一个佳贵人,陛下如今也和哀家来玩这样的文字把戏,佳贵人,假贵人。你若真无意,放出宫就是,何必给她这么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还这么一个意味深刻的封号。
你是要给哀家脸面,还是要打哀家脸。
比起儿子,现在更要追究的是娘家人为何要瞒着她做出这样的决定,让她这样处境尴尬。李太后睁眼后见内监还没走,皱眉问道,“可是陛下还有什么话要你转告给哀家。”
“是。”内监说,头愈发的低,“陛下说,太后娘娘想抬举娘家人直说就是,无需这样大费周章,还要皇后在中间平白受委屈。”
李太后把桌上的茶盏挥到地下,一声脆响。
内监听声就跪下了,宫人使眼色让他还不快滚,上前去查看李太后的手,“娘娘莫气坏了身子。”
“好,好的很。”李太后说,“哀家是为了谁?哀家还不是为了他,为了他们朱家的天下,现在倒像是哀家为了塞人,才故意为之。”
“实在也是寸的很。”宫人说,“正好在这个关口上发现武清侯府的姑娘进了宫。”这难怪陛下会想,太后之前为难皇后,要陛下去后宫的意图。
“去叫武清侯府的人明天进宫一趟。”李太后说。
“那太后娘娘要不要见见佳贵人?”宫人问。
“见什么见,还嫌不够烦吗?”李太后皱眉道。
王容与知道陛下册了李玉儿做佳贵人,有些无奈的笑,“陛下,现在学坏了。”
“哪里算坏?”朱翊钧道,“不过是她们求仁得仁。”
“母妃之前不知道呢,你这么做,不是把母妃也算成她们一伙的了。”王容与说。
“武清侯府这么大的事都敢瞒着母妃,我这也是给母妃提个醒,让母妃去给武清侯府的人紧紧弦,不然以后犯事落在我手里,我是管还是不管。”朱翊钧道。
王容与看着他,“那今日陛下新得佳妇,是不是得过去意思一下。”
“等天黑了再过去。”朱翊钧说,“放心,我一根指头都不碰她。”
等到朱翊钧和王容与用了晚膳,去散了步,按照平常的日子,这个点就该轮到泡脚了,两个人泡一个盆,你踩我脚,我踩你脚,都能玩的不亦乐乎,烫热了脚就往床上去,下两盘跳棋,或者是一起看春宫书,然后再印证学习。并不是每天都敦伦,就这么搂着说着些话,亲亲摸摸也是极好的。
于是朱翊钧拉着王容与的手,“朕真不想去。”
王容与看着他,没有说那就别去的话,不是说新册的人就一定要去临幸,但是这个佳贵人不一样,本来身份就特殊,而且陛下立她也不是为了她的身份那么简单,所以今天是必须去的。
朱翊钧走出两步又回头看王容与,“你信我吗?”
“陛下去吧。”王容与说,“我还没见过那个佳贵人,陛下回来告诉我,长的好不好看?”
“再好看不也就那样。”朱翊钧笑道,“你就只关心这个?”
王容与笑着摆手,让他快去吧。
只是这么许久,第一次一个人晚上独处,王容与坐在灯下,手里拿着一卷书,却完全看不进去,宫人来问是否安歇,她也摇头,睡不着。
半个时辰后,张成过来说,“陛下让奴婢来把陛下平常用的铺盖枕头送过去。”
王容与让宫人去取,突然心生一动,叫来宫人,与她细细耳语一番,随后她就说要安歇了,由人伺候她进去寝殿,帷帐放下,片刻后宫人出来,“娘娘说让我过去给陛下铺床。”
小宫人说。
张成看着宫人那脸就有点腿发软。
小宫人笑眯眯的说,“公公还不快些,免得陛下等急了。”
张成咽咽口水前头领路,好在铺盖还有其他用具,东西挺多,得六个宫女捧着东西,小宫人捧着枕头,低着头走在中间,丝毫不起眼。
朱翊钧到翊坤宫后,主殿的郭妃自然要出来迎接,朱翊钧便去她那说了会话,然后郭妃忍着酸意,“今日是佳贵人的好日子,陛下早些去吧。”
朱翊钧才去了偏殿,佳贵人身着簇新的华服,乌压压的云鬓上簪的拇指大的宝石簪儿,一气簪了一排成扇形,瓜子脸,桃花眼,低着头迎驾,半羞半怯,实乃娇滴滴的一个小美人儿。
脸还能看,身材干板清瘦,没什么看头,不过也难怪,才十四岁的人。朱翊钧匆匆扫一眼就叫起,心里觉得腻味的很,他也不想找话题聊,没什么好说的,就这么干坐着放空。
李玉儿是第一次见陛下,这个她可以叫表哥的男人。
进宫前父亲的话还言犹在耳,从前家里吃不上饭,孩子多了养不活,才送姑母去王府伺候,姑母运道好,从裕王都人,到裕王妾,裕王进宫成了陛下,姑母也成了贵妃,李家也就顺势而起,等到先帝没了,姑母的儿子成了陛下,姑母就成了太后,成了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因为姑母,家里才封了侯,才有权有势,有钱有地位,家人也都摇身一变成了上等人,就是家里的狗,也比旁的狗尊贵。
可是太后老了,总有一天要走到前头,陛下因为母家出身,对武清侯并无很热切,若是太后去了,武清侯府还会有那么风光吗?这被秋后算账的国丈国舅可不算少。就算陛下还顾念着舅家,等到陛下去了,继位的人可就和武清侯府没什么关系了。
你此番进宫,得陛下的宠,就是在太后去后,陛下身边还能有一个顾念武清侯府的人。若是能生个皇子,咱也不想太子那么远的事,就是长成了,被封王就藩,武清侯府还有一个王爷,余下三代也不用愁了。
李玉儿知道,太后姑母是不喜武清侯府的人进宫的,不然这个机会也不会越过前头几个姐姐落在她身上,父亲说她身系家族的兴衰荣辱,李玉儿想不到那么长远,只她母亲跟她说的,既然都是伺候男人,那当然要伺候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
“因为娘只是一个妾,你自小在一众姐妹中就受了不少委屈,现在你爹要送你进宫,以后你的那些姐妹,见着你,只有俯首的份,你把她们都远远抛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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