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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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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去弟弟的时候,也那样哭过,痴心地每间房间去找,半夜看到灯光,一定要去看个究竟,肯定是弟弟已经回来。

    案母被逼搬了家。

    后来就不找了,渐渐也知道弟弟永远不会回来。

    开明伤心如昔,趁今日痛哭失声。

    电话铃响了又响,开明不得不去接听。

    是子贵讶异的声音“开明,秀月到伦敦去了。”

    “是吗,那多好。”

    “你在说什么?走得那么仓猝,忙中一定有错。”

    开明不语。

    “我们难道让她去?”

    开明答:“对亲人的爱应无附带条件,她若上进,是她自愿争气,她若迟疑跌倒,我们一样爱她,不更多也不更少。”

    说完开明挂上电话,埋头睡觉。

    饼三日他们就结婚了。

    不不不,不是许开明与邵子贵,是吴日良与贝秀月。

    邵太太很高兴“日良终于突破万难。”

    子贵惋惜道:“秀月是有点牺牲的,婚后她不得工作,不得在晚间独自外出诸多限制。”

    邵太太说:“那只有对她好。”

    子贵忽然说:“妈,同你年轻时的生活差不多。”

    邵太太呆一呆才答:“比我好多了,她有正式结婚的资格。”

    许开明一句话都没有。

    子贵遗憾“她总是不让人出席她的婚礼。”

    邵太太不忿“秀月大概一辈子不会替他人设想。”

    开明苍白地想:不,你们错了。

    子贵看着开明“你怎么一点意见也没有?”

    开明咳嗽一声“她一向如一阵风,”声音忽然轻了下来“外国人见蔷薇四处攀藤生长,便叫它为浪迹玫瑰,她就似那种花。”

    邵太太吁出口气“希望她这次会得安顿下来。”

    子贵说:“你放心,妈,吴日良人品比其家势有过之而无不及。”

    邵太太抬起头“那日本人也待她不错呀,我是担心她不肯好好待他们。”

    子贵笑“太令人羡慕,我也希望我有对男人不好的机会。”

    邵太太看着她“子贵,现在只剩你们了。”

    子贵也承认“是,开明,我们也要准备起来。”

    许开明听见自己说:“一切不已经安排妥当了吗。”

    子贵转过头来,看着他,开明拿出看家本领,挤出一个最自然的假笑,子贵那明察秋毫的视线在他脸上打一个转,回到母亲身上去。

    开明记得十二岁生日那天,母亲忽然轻轻问他:“还记得弟弟吗?”

    那时他已经非常懂事,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还有,什么话是什么人的伤心事。

    他忍着悲痛,装一个最自然的假笑,他说:“弟弟,哪个伯母的弟弟?”

    母亲见他如此说,便略过话题,小孩子记性没有那么长远也是对的。

    以后,每逢母亲说起弟弟,开明总是装得有点糊涂,光是劝说:“妈妈,我爱你也是一样。”

    他俩的婚礼规模只算普通,子贵说:“大姐也没有铺张,”十分体贴。

    许氏夫妇特地回来参加婚礼,住在开明那里。

    许太太观察入微,问开明:“你好似不大兴奋。”

    “啊,”开明抬起头来“订婚已经长久,这次不过是补行仪式而已。”

    许太太不语。

    “妈,你在想什么?”

    许太太微笑“至今尚有很多人认为不擅在社会展露才华者大抵还可以做个主妇,却不知主持家务也需要管理天才。”

    开明笑问:“你是在称赞子贵吗?”

    “正是,你要好好珍惜。”

    当晚吴日良夫妇也来了,迟到早退,并无久留,可是每个人都看到了闪烁美丽的她,秀月破例穿得十分素雅,灰紫色套装,半跟鞋,头发略长了点,脖子上戴一颗鸽蛋那么大的星纹蓝宝石。

    她与妹妹握手,笑容很真挚“恭喜你们”戴着手套的手与许开明轻轻一握。

    吴日良倒是特地抽空与开明谈了一会。

    “明早就得陪秀月到日本办点事。”

    “生活还好吗?”

    “秀月老是觉得疲倦,已经在看医生。”

    “别是喝得太多了。”

    吴日良无奈“医生也那么说。”

    “有些人就是像只猫。”

    吴日良轻轻说:“我老是摸不准她到底需要些什么。”

    许开明安慰他“反正你什么都给她,让她在宝库里找也就是了。”

    吴日良笑出来“你也是那样对子贵吗?”

    开明看着不远处与婆婆在说话盛妆的子贵,谦逊道:“我有什么好给子贵的。”

    吴日良拍拍他肩膀。

    当日最高兴的是邵太太。

    她特地叫摄影师过来,替她拍一张合家欢照片,两个女儿两个女婿就站在她左右。

    亲眷太太们点头说:“看到没有,还不是生女儿好,多威煌,爱嫁什么人嫁什么人,爱嫁几次就几次。”

    “子贵好像从来没有结过婚。”

    “我是说她姐姐。”

    开明与子贵到峇里岛去度假。

    开明说:“我好像好久没见过阳光。”

    在白色细沙滩上,子贵告诉开明,什么人送了什么礼。

    开明忽然问:“秀月送我们什么?”

    子贵见他主动提起秀月,反而高兴,因为开明没有特别避嫌“她?她没有礼物。”

    “什么!”开明大大不悦“我们那样为她。这家伙岂有此理。”

    子贵见他那么认真,不禁笑起来“别计较。”

    “不,问她要,她嫁得那么好,谁不知道吴家珍珠如土金如铁,却这样吝啬。”

    “吴日良已脱离家族出来做独立生意。”

    “唉,你少替他担心,三五年后误会冰释照样是吴氏嫡孙,你可相信吴家老人会气得把财产全部捐给政府?”

    “这倒不会。”

    “叫她送一辆三百公尺的白色游艇来。”

    当日半夜,旅舍的电话铃骤响。

    是开明先惊醒,马上取饼听筒。

    “开明,叫子贵来听电话。”

    是周家信的声音。

    “有什么事你对我说也一样。”

    “也好,子贵的母亲在家昏迷,送院后证实脑溢血,已进入弥留状态,你与子贵马上赶回来吧。”

    开明深深呼吸一下“岳父知道没有?”

    “正是岳父叫我通知你们及秀月他们。”

    “我们马上回来。”

    “你叫子贵节哀顺变。”

    他立即开亮所有的灯,叫子贵起床更衣,接着拨电话找飞机票。

    天已经蒙蒙亮,他提着行李,一手紧紧搂着子贵,赶到飞机场去。

    子贵被他叫醒知道消息后一句话也没说过,十分冷静地跟着丈夫上路。

    抵埠之后直接赶到医院,刚来得及见最后一面。

    秀月比他们早到,对妹妹说:“她一直没有再苏醒,也没有遗言。”

    子贵蹲在母亲身边,头埋在母亲胸前。

    秀月说:“日良在邵富荣处。”

    子贵终于哭了,秀月走到妹妹跟前去。

    起立之际她掉了一样东西。

    开明看到那是她的手套。

    已经春天了还戴手套,他轻轻拾起,握在手中,加力捏了一下。

    子贵叫他。

    他匆忙间把手套放进外衣袋里。

    “开明,请与继父说,我请求他,刊登一则讣闻。”

    开明一愕,觉得为难。

    子贵有时常执著拘泥于这等小事。

    他约了吴日良一起到邵富荣办公室去。

    邵氏对他一贯客气“一切都已办妥,你莫挂心。”

    开明开门见山:“岳父,讣闻可否用你的名字登出?”

    邵富荣一怔。

    开明知道不能让他详细考虑,随即说:“这么些年了一一”

    邵富荣扬起手,叫他噤声。

    他背着他们站在大窗前看海景,过了约莫十分钟,许开明只当无望,邵富荣忽然转过头来“好,我会叫人办。”

    开明松一口气。

    吴日良也深觉岳父是个有担待的男人,紧紧握住邵氏的手。

    秀月看到报纸上启事,轻轻说:“子贵可以安心了。”

    开明正站在她身后“你呢,你在乎吗?”

    秀月哼一声“许多事活着都不必计较。”

    子贵霍一声站起来“因为你不知道母亲的委屈。”

    秀月看着妹妹“还是你的委屈?多年来你跟着母亲低声伏小,我以为你心甘情愿,原来并非如此。”

    吴日良马上过来劝:“秀月,日后会得反悔的话何用说太多。”

    秀月看着他,悲哀地说:“你懂得什么,这里不用你插嘴。”

    开明知他无法维持中立,连忙把子贵拉进书房。

    子贵已气得双手簌簌地颤抖。

    开明斟一杯拔兰地给她。

    子贵一饮而尽,过片刻说:“我们走吧。”

    开明蹲下来轻轻说:“这是我们的家,走到什么地方去?我去赶他们走。”

    子贵说:“我气得眼前发黑,都忘记身在何处。”

    开明再到客厅,秀月已经离去,只剩吴日良一人。

    他转过头来“我代表秀月致歉。”

    “没有的事,她们孪生子二人等于一人,时常吵吵闹闹。”

    吴日良摊摊手“我根本不知发生什么事,秀月迁怒于我。”

    开明说:“你多多包涵。”

    吴日良苦笑“我一直站在门外,不知如何自处。”

    “她心情不好,你别见怪。”

    吴日良叹口气“你见过她开心的时候吗?”

    开明不敢回答。

    吴日良站起来“我需回新加坡去。”

    开明问:“秀月呢,她可是与你一起走?”

    “她仍然在伦敦。”

    开明叹息“夫妻分居,自然不是好消息。”

    吴日良与开明握手道别“几时我俩合作。”

    周家信最高兴,因新公司不乏生意,也只有他们这一家。

    开明的抽屉里收着那只手套,时时取出来放在案头看,手套颜色鲜艳,紫色羊皮,手背上绣一朵红色的玫瑰,照说颜色配得十分俗气,可是因为面积小,反而觉得精致。

    秘书看见诧异“是许太大的手套吗?与她灰色套装不相配。”又说“好久不见许太太。”

    开明惆怅“她与友人合办一间出入口公司,忙得不可开交,我都不大看得到她。”

    “那多好,夫妻俩一起创业。”

    开明不语,他并没有已婚的感觉,回到公寓,时常一个人,跟以往一样在书房看电视新闻休息喝上一杯,然后沐浴就寝,有时子贵会给他一个电话有时不,他差不多一定先睡,在不同的卧室里。

    她吵醒过他几次,他趁机与她聊天,她累极还需敷衍他,觉得辛苦,便建议分房,开明如释重负,马上通过建议。

    现在他们写字条通消息,或是靠对方秘书留

    这不是许多人的理想吗,婚前同婚后一点分别也无。

    第一次在教堂里看到子贵以及她那串断线珍珠,似乎己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许开明和周家信说:“我想到伦敦走一次。”

    “我们在伦敦并无生意。”

    “快要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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