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惜惜已经离开好几天了。
“裴兄,听说你出事了?”林子文终于回到金陵,听说裴逸清的消息,急忙赶来探望。
“出了一点小事。”裴逸清看着自己的双腿,淡淡地笑了一下“中了木僵花之毒,侥幸未死,不过我这双腿大概从此残废了。”
林子文也看见了他的双腿,摇头之余,只脑普言安慰而已。
“对了,裴兄,怎么不见嫂夫人呢?”请雇请的小童送上茶来,他东瞧西瞧后,不禁好奇地询问。
裴逸清目光一黯“我把她赶走了。”
“赶走了?”林子文失声一叫。
他点头,目光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奈“如果有可能,我也不想让她离开我。可是眼前我这个样子,让她留下来,只会误了她一生。我爱她,又怎么能够那么自私?”
林子文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好半晌,方才摇了摇头,长叹“这些年来我以为你这个人最是冷酷无情,没想到居然还是看错了你。裴兄,你不是冷血无情,是太温柔多情了。”
温柔多情?他哑然失笑“我倒不知道自己是个这样的人呢,林兄,只怕这次你又看走眼了!”
林子文摇头“这次我绝对没有看走眼。不过裴兄,你把嫂夫人赶走,由这两个小童照顾你,只怕不太合意。”他的视线转向房内的两个小童。
“没什么不合意的。”裴逸清淡淡地笑道“林兄,你既然回来了,拜托你一件事好吗?麻烦你帮我打听一下惜惜和小翠的消息,找到她们请帮我照顾她们些。多谢了。”
当初风惜惜离去后,小翠亦随之追了出去,然而不知为何,两人就像消失一样,至今仍未有消息,这点他心里颇为担忧。
“你既然担心她,又何必赶走她?”林子文看了他一眼,好一会才点头答应“好吧。”
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非是风惜惜和小翠来找他,如今她们弱女子恐怕早已流落街头了。
目光闪动,他忽然微笑道:“不过你只用这两个小童来贴身服侍的话,好友我实在不放心,我有一个丫环很会照顾人,送给你如何?”
“不用了。”裴逸清推辞。
他轻笑“那丫头是个哑巴,长得很丑陋,行事却很稳重,有她来照顾你,定然比这两个小童好得多,而且她又懂一点推拿按摩,你这双腿虽然因为中毒而失去感觉,但未必就找不到解方。在那之前,不如就由她每天为你按摩,也免得血路不畅,日后解了毒也救不回来。裴兄,你我都是朋友,你就别再推辞了。”
“哪里会有这么好的事情?”裴逸清苦笑。他不认为木僵花之毒真的有人能解,毕竟戚慧茹只是一个传说中的人物。
但话虽如此说,他还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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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文为裴逸清介绍来的丫环名叫凤姑,果真长得丑怪至极,奇胖无比不说,还满脸都是疙瘩,叫人看了一眼绝对不想再看第二眼。好在裴逸清失意之时,对此倒也不介意。
“既然来了,就留下吧。”坐在床上的他,随意吩咐着刚被小童引进厢房的风姑“听林兄说你会推拿按摩,是不是?”
风姑不说话,只是默不作声地走上前来,俯身为他按腿。
裴逸清双腿虽然没有感觉,但也看得出来她是多么卖力。
“哦,我忘了,林兄说你是哑巴。”她没说话,他纳闷一下,这才想起好友的话“先不用按了,我有些口渴,你去沏杯茶来。会沏茶吗?”
她点点头,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再回来时,手里已端着一杯沏好的茶水。
裴逸清接过来饮了一口。是他平时最爱的铁观音,沏得恰到好处,色香味俱佳。
“不错。”他点头称赞,鼓励地笑了一下。
是平时在林府曾沏过吧?他想。可是这味道让他不禁想起来从前每天大清早风惜惜帮他沏的茶,两个人沏茶的功夫竟是不相上下。
可是惜惜已经被他撵走了
神思一时惆怅,他不觉将视线凝望远方。惜惜在何处呢?林子文答应帮他找到她,好好照顾她。不知她现在可好吗?收回的视线在不经意间对上风姑的目光。咦,这么丑怪的人,怎么会有如此美丽的眼睛?
但见风姑的目光才和他相对,便慌慌张张地转过头去,躲了开。一瞬间他心头忽然泛起一丝怪异的感觉。
似乎那目光他曾经见过。
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魂牵梦萦。是她吗?不!惜惜已离去,眼前的,不过是林府里一个丑陋的丫环,一个是天,一个是地;一个是云,一个是泥。风姑和惜惜怎么能够相提并论!
“你怎么配有她的眼神!”
裴逸清忽然暴怒起来,他用力一掷,手中的茶杯猛地摔在风姑的身上,茶水溅了她满脸满身。她张皇地“咿啊”一声,退后数步,惊惶地望着他。
他见她如此狼狈,想到她是无辜的,心头不觉有些微歉疚。他别过脸去,放缓了声音道:“把地上收拾好,退下去吧!”
她默默望了他一眼,柔顺地收拾好一地狼藉,退了出去。只是,在步出房门之后,她的泪水便忍不住夺眶而出。
泪水和着之前的茶水,一起弄花了她的脸。她反手用力拭泪,拭不干不断流淌的泪水,却拭去了满脸的泥污色彩,那露出的竟是绝代的容貌?!
风惜惜!这是你选择的路,再苦再悲都得忍受!
当初林子文建议她易容成丑丫环,好接近裴逸清,她毫不考虑便同意了,不为什么,只为能长伴他左右,好好照顾他。
她得沉住气,不被他认出,否则将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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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惜惜终究还是留了下来,以凤姑的身份面目。
而裴逸清在初次的暴怒之后,也逐渐地控制住自己,不再向她乱发脾气。
秋去冬来。
一个有着温暖冬阳的日子里,风惜惜推着一样东西走进了裴逸清的房间。那东西像是个椅子,可是下面却安装了轮子。
“风姑,你推进来的这是什么东西?”裴逸清疑惑的问着。
她打着手势向他示意。
“你是想叫我坐在这个东西上,由你推着我,出去走动走动?”他皱眉“我不需要出去走动。”
风惜惜打着手势坚持。她不敢说话,因为怕声音被他听出来,所以只得听林子文的话装哑巴。可也因为这样,使她和他刚相处时,沟通上多了许多困难。但或许是心有灵犀,久而久之,两人也渐能习惯此种沟通方式了。
“太阳?你是说,我天天待在屋里不见太阳,对身体很不好,所以叫我坐在这上面,你推我去晒太阳!”
风惜惜连连点头,面露喜色,双眼更是大大地睁着,希冀地望视着他。
“还是不用了吧,我想晒太阳的话,叫下人把我抬到庭院里的软榻上就好,不用这么费事。”裴逸清还是不太愿意。潜意识里,他有些不忍心让她这么劳累。
风惜惜眼神马上黯了起来,但她依然睁大眼睛,固执地望着他,急切地比手划脚。
看见她的眼神,他又有些不忍心拂逆她的意思。
“好吧好吧,那我就答应你好了。”他苦笑。
闻言,她忧郁的眼神马上转为喜悦,丑陋的脸上也似乎浮起了笑容。
“真是,我怎么会这么容易地对这个丑丫头心软呢?”他喃喃自语,话中尽是不解。
外头的天气很晴朗,阳光十分温暖,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裴逸清坐在那带轮子的椅子上,由风惜惜推着慢慢往前移动。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晒着久违了的阳光,他不自禁地深深叹了口气。
“谢谢你,凤姑。”他真心地道谢。
她眼底闪过一丝羞怯,面上却没有表情,走到他面前摇摇手,似乎在表示,这是她应该做的。
她的脸上似乎很少有什么表情。
裴逸清心底一闪而过这个想法,并没有去深思。他笑了笑,转头去看四周风景。这个庭院的景致,他本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了。可是因为行动不便,数月未曾出房门的情况下,这些看惯了的风景也都变成极致的美丽。
“凤姑,你推我去那边看看吧。”他指的是庭院的西边。那里有一树寒梅,数株翠柏,树下一具石台,台上放置着一架瑶琴。
风惜惜依言推他过去。当她看见瑶琴的时候,眼中不觉现出怀念的神色。
“这瑶琴是我送给惜惜的呢!”裴逸清抚着瑶琴,轻轻感叹“那时候她刚跟了我,日子过得平淡又幸福。惜惜其实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我给她一点点的快乐,她就高兴好多天。唉,现在想起来,我负她太多了。”
不是的!逸清,你没有负我,你对我很好啊!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最幸福的时光。即使是现在,能够远远地看着你,我也很开心啊!风惜惜站在他的背后,在心中无声地反驳。
“还记得那时候,我们两个一起坐在这里,她弹琴给我听,有时候,我会吹洞箫,和她相和,而她总是幸福地对我微笑。”
风惜惜也回忆起往昔的时光,面上不由自主地泛起微笑来。
“风姑,你知道吗?有时候我会觉得你和惜惜的感觉好像,甚至会错以为你就是她。”一会后,他终于回过头来,可惜这时候风惜惜的笑容已敛。
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她“咿啊”两声,慌忙摇头表示她不是。
他笑了一笑,回过头去,双手按上琴弦,轻轻拨动。
琴声泠泠,霎时回响在庭院中。寒梅初绽的香,翠柏轻摇的风,相伴着琴曲,悠悠扬扬。一时之间,风惜惜神思悠悠,潸然泪下,一滴泪珠正巧落在裴逸清的颈子上。
“下雨了吗?”他疑惑的抬头,却见天上无雨,再回头看她。
“你怎么哭了?是我勾起了你什么伤心事吗?”他温言询问,浑然不觉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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