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为什么历经一段不愉快的婚姻,还有长达八年的分离之后,他对她还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呢?
“主任,你今天不舒服喔?”许菁菁拿了文件,却没有马上离去,而在办公桌前磨磨蹭蹭地,刺探地问道。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天晴纳闷地问。
“因为你一直皱着眉头呀。”许菁菁道。
“喔!那是因为习惯使然啦,其实我有皱眉头的坏习惯,你跟了我三年都没发现吗?”天晴故意用开朗的语气,一笔带过心头的烦忧。
她从以前就是这样,心事总藏在自己心里,从不轻易向人倾吐。
“那主任是有心事啰?说出来听听嘛!”许菁菁的语气透着些许兴奋。
总算被她挖到上司的秘密啰!她一直觉得纪天晴是个美丽又神秘的女人,有不少人追求,却从来不见她和谁交往过,明明看起来这么年轻,心境上却有如八十老妪般历尽沧桑般沉静。
然而她对自己的事一直很保密,大家都对她的过去好奇极了,她却极少提起自己,偶尔说起她的家人以及小侄子,或是在加州念大学的事,就已经算是极限,不会再多提了。
“我哪有什么心事?”天晴苦笑着反问。
“一定有啦,我看得出来。主任,说嘛,让我为你分忧解劳呀!”许菁菁很有毅力地努力挖八卦。
“这”她犹豫着。“其实”
这时正好桌上的电话响起,解救了她的欲言又止。
她松了口气,对许菁菁说:“我接个电话,你去忙吧!”
“喔。”许菁菁眼看着好不容易快挖出来的八卦被电话打断,顿时恨死那通电话了。
唉!
只能说八卦人人爱听,八卦的魅力无人能挡呀!
许菁菁离开后,天晴半期待又怕受伤害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起电话。
“天晴,电话怎么响这么久?”
听到熟悉却非期待中的声音,她顿时像皮球泄了气。“噢,是光祖呀!”
“怎么了?听起来,你好像以为打电话的人不是我?”颜光祖怀疑地问。
他远从她还在加州念大学时就喜欢她了,后来甚至不顾家人的反对,执意跟随她回到台湾工作,如今他们每个礼拜都会碰面一次因为艺术同好会的缘故。
“没有啦,只是刚才有点闪神罢了。对不起喔!”她自觉对颜光祖不好意思,连忙道歉。
“别这么说,你知道我永远不会怪你的。”颜光祖低沉的嗓音透出浓浓爱意。
天晴顿觉慌张,连忙转移话题。“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不会忘了吧?今天是礼拜三。”
“礼拜三怎么了?”天晴纳闷。每个礼拜都有礼拜三呀,不是吗?
“你真的忘了!”他真不敢相信!“你忘了今晚是艺术同好会固定聚会的日子吗?我们总会在聚会前一起吃晚饭的。”
“真糟糕!”纪天晴大感诧异,她真的完全忘记了。“不好意思,你是来跟我约吃饭的地点是吧?今晚要去哪里用餐?”
颜光祖笑了笑,替她找台阶下。“你可能忙昏头,都糊涂了。”
他把餐厅的地点念给她听,说:“这间餐听就在同好会办公室旁边,六点我们先去用餐,正好赶得及七点的聚会。”
天晴用肩膀夹着电话,急忙把餐厅的名称和地址记下来。“我知道了,我会准时过去的。”
“不然我去载你吧,天晴”
“不用了!谢谢你,我还有事要忙,晚上见面再聊了。”天晴慌忙挂上电话,吁了口气,最怕他又提起这件事。
对她来说,相约碰面吃饭是朋友,不一定是恋人;但若每回都让人接送,她很难说服自己他们只是朋友。
而目前的她只想要朋友,不想接受任何爱人。
她的心曾经受过伤,痊愈得很慢,目前还在复原当中,所以她不想再让自己陷入可能受伤的另一次危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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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天晴和颜光祖吃了顿气氛融洽的晚餐。
他们其实满契合的,都是温文柔雅的个性,又都对艺术相当喜爱,只要谈到艺术,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今晚吃的是义大利面,这是天晴相当喜爱的一种食物,她吃得很开心,不过老觉得身后传来一种奇怪的压迫感,好像有人正在后头紧盯着她,然而回过头,却又什么也看不见。
“怎么了?”颜光祖注意到今晚她不时回头往后看,好像在搜寻什么。
“没什么!不过好像有人盯着我看。”该不会是变态狂吧?
她害怕地扫视四周,然而这间餐厅很注重隐私,座位和座位之间都用雾面玻璃隔着,让她无法一览餐厅全貌。
“哈哈,那一点也不奇怪吧!”颜光祖呵呵笑道:“你这么漂亮,有男人盯着你看是正常的事,没男人注意到你,那才奇怪呢!”
“光祖,你别胡乱吹捧我了!”她羞红脸,娇嗔地轻斥道。
“我没捧你,我说的是事实。”颜光祖含情脉脉地凝视她。“你不觉得自己很漂亮吗?我常常看着你,就这么看呆了。”
纪天晴倏然一震,身体僵硬无法动弹。
这句话好熟悉以前曾经有个人,也这么对她说过。
天晴,你好美!美得令人屏息,简直让我看呆了
已经八年多不曾听到这样的话,她早已忘了,如今再次听到类似的赞美,她没有喜悦,只有满心的惶恐与凄怆。
“时间快到了,我们该走了!”她略显尖锐地起身说道,慌忙拿起皮包准备去付账。
“天晴!等等,我来结账。”
颜光祖追上她,和她一起朝门口的柜台走去。
一道高大的身影从雾面玻璃后走出来,默默凝视着他们的背影,眼中流转着思念与嫉妒的火光。
敖近的客人和服务生,都被他身上所散发出的阴郁气息给震慑住,纷纷刻意转开视线,不敢暗中窥视。
天晴,我爱你!男子握紧拳头,在心中吶喊。
或许你恨我,再也不想看到我,但是
请原谅我,我不能放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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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好会的办公室兼聚会场所就在餐厅附近的大楼里,他们走进讨论室,已经有好几位会员到了。
看到天晴他们到来,众人都亲切地打招呼,天晴点头向大家微笑问好,然后走到会议桌的最后方,拉开位子坐下。
当然,颜光祖也立即跟着坐在她身旁。
这个艺术同好会里,就属她和颜光祖的年纪最轻,其他会员多是德高望重的艺术界前辈。
有大学教授、讲师,还有画家、艺术家,甚至画廊主人,在这个小小天地里,他们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为了艺术他们放下身段,与大家一起开心讨论。
艺术同好会的会长是一位艺术大学的前任校长,目前已经退休了,是个热爱艺术且一板一眼的人,平日他总是最早到,而今天非常难得的,他竟然迟到了。
天晴正疑惑时,只见会长匆匆忙忙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她一看到那个人,原本红润漂亮的脸蛋立即刷白,小子邬张得大大的,露出不敢置信的错愕表情。
“各位!非常对不起,我迟到了。”会长首先向大家道歉,然后拍拍身旁的男子道:“我为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今天刚加入咱们艺术同好会的蓝牧威先生。”
“大家好,我是蓝牧威,请多指教。”蓝牧威看似谦恭的双眼一一扫过室内众人的脸庞,然后稳稳地落在一张震惊的小脸上。
骗人!纪天晴震惊地在心底嘶吼。蓝牧威怎么可能加入艺术同好会?他根本连半点艺术细胞也没有!说白一点,他连莫内和毕卡索的画有什么不同、八大艺术又是哪八大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跟他们一起讨论艺术呀?
会长笑呵呵地接着又道:“牧威曾是美国连锁超商蓝氏家族的副总经理,不过他自愿请调到台湾,所以他目前是亚洲地区的总裁。”
氨总经理?总裁?天晴的错愕又添几分。当年冲动暴躁的毛头小子摇身一变,竟成了执掌大企业的龙头。
她忘了,都已经过了八年呀
“天晴?”
会长突然喊到她的名字,她吓得马上站起来。
“是!会长,请问有什么事?”
“别那么紧张!”会长呵呵笑道:“我是要告诉你,牧威刚回台湾不久,对很多地方都不熟,听说他就住在你家附近,能不能请你帮忙关照一下?因为我和他父亲是旧识,所以才不好意思麻烦你,多多关照他。”
“噢”天晴停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挤出微笑说:“那当然,如果有需要,我自然会帮忙。”
说完之后,她沉默地坐下,俏丽的小脸垮了下来。
为什么她非得照顾他不可?只因为没人知道他是她的前夫吗?!
唉!她第一次后悔不该对过去太保密。没有人知道她曾经结过婚又离婚,就连与她相识最久的颜光祖也不知道。
如果他们知道她与蓝牧威过去种种的话,就不会这么残忍逼迫她“照顾”离婚的前夫了吧?
“牧威,你先找个位置坐,讨论马上就要开始了。”会长拍拍他的肩,和蔼地说道。
“好的。”蓝牧威客气地朝大家点点头,然后神态从容优雅地走向会议桌,笔直走到最后方。
他想干什么?天晴宛如看到猛虎接近,防备地盯着他,直到他走到她身旁,拉开天晴左手边的空椅子,一屁股坐下。
坐下之后,他还微侧过身,绅士地向另一边的情敌点头致意。“幸会。”
“呃,你好。”颜光祖愣愣地点头回礼,被他散发出来的气势震慑住了。
虽然蓝牧威从头到尾都温良谦恭、彬彬有礼,但他就是感受到一股无言的压力朝他直冲而来。
这个男人对他不友善颜光祖纳闷地暗忖。为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这个初次见面的男人?
天晴依然错愕着,因从事公关而磨练得灵活的脑筋,突然全面停摆了。
他到底来这里做什么?她有满腹疑问,但脸上还是竭力维持镇定自若的表情。
她不愿让他知道,他对她还有影响力。
他厌烦鄙夷的神情,她这辈子不想再看见第二次。
“今天我们要讨论的,依然是后期印象主义。我们”
“会长!”天晴慧眸滴溜一转,立即举手道:“今天难得蓝总裁加入我们的艺术同好会,我建议请他针对这个主题,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与看法。”
她知道他对艺术根本一窍不通,使他当场丢脸,是让他知难而退、离开艺术同好会的最好方法!她得意自己的敏捷与聪明。
“呵呵,这建议不错!牧威,你觉得如何?”会长把发球权交到他手上,他可以选打或是不打。
蓝牧威那双懒洋洋的黑眸,注视身旁掩不住小小得意的娇俏脸庞。
看他出丑,真的让她这么开心?只可惜,要让她失望了!
他叹了口气,懒洋洋地起身。
“既然纪小姐这么期盼,那我就厚颜说些我的拙见。”
咦?!震惊再次向纪天晴袭来。他要说?他要说什么?
“基本上,后印象主义和印象主义不同,但也绝非是为了反对印象主义而生。它源自于1880年代,艺术家不满印象主义的限制,于是朝不同的方向发展,它是绘画史中的一段发展过程的晚期。这个发展过程,是以马内的草地上的野餐这幅画为始点”
天晴愣愣地看着他宛如行云流水般、毫不间断地侃侃而谈,下巴完全掉下来。
她终于完全被震惊与错愕击倒。
这个人真的是蓝牧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