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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现在一样,他坐在她的身边,俯身凝视着她的睡颜,他的一只手就被她抱在怀里,而另一只手随时都可以触上她的面容,也还是很远。
直到五年前,天子一纸诏书将这无形的距离变作有形。
她离开长安前往封地,一去就是五年。
这五年,他在泥沼中挣扎,无数次的通过巧妙周旋自险境里脱身,弄得满身脏污,才终于爬到了离她更近的位置,可如今看着他,他才发现什么都变了,唯独他们之间的距离依旧遥远。
顾渊收回手,却像膜拜圣物一样,俯身在长乐的眉心落下清浅的一吻。
她还是和年少时一样,一旦睡得沉了,便是将她从琴机旁搬到榻上也丝毫没有察觉。
他于是小心的自她怀中抽回手,又坐在榻边将她凝视了许久,方才起身离去。
……
顾渊并不知道,此时的长乐亦深陷在亦真亦幻的梦境里,却是更加久远的记忆。
长安的空气里弥漫着雍容的香。
牡丹锦绣,在这里的每一处角落,盛放。
它们明媚的色彩涨满眼帘。
它们浓郁的芬芳像无形的锦缎在皇城上空铺展、绵延。
如此绝艳的绽放,妄想着为写满浮华的时光舞出最为浓烈的华章。
夜空沉寂,无边的黑暗包裹着暗红的楼宇,肃穆的情绪似悬于天际乌黑的云,压在心上让人无法喘息。
灰衣中侍迈着沉缓的步伐,不时轻挥右腕,敲打另一只手上有些陈旧的金柝。
略带沙哑的声音回转萦绕,仿佛它的主人是来自异世的使臣。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扰了漆黑的沉寂。
皮鞭催促着马儿,也将墙角未及飘零的花瓣撕碎。
身披铠甲的武者们骑着黑马,席卷着漫天的尘土向着皇宫深处而去。
挤落花丛的中侍颇为费力的爬起,轻拍衣角的尘土,似在对手中金柝低语:“那些人才是索命的恶鬼。”
昭和殿依旧闪耀着最明亮的光辉。
无数薄如蝉翼的轻纱在风中翩跹而舞,被月光镀上银辉。
就像母亲所说的,它们柔美而又可爱,像一双双翅膀,可以带着她们飞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母亲这么说的时候,眼中总带着幸福的光芒,像极了看着父皇时的目光。
“母亲。”
长乐提起裙角穿过偏殿,一层一层的拂开眼前翻飞的轻纱,唤着那充满慈爱的身影。
闪烁的琉璃灯将小小的身影投射在月白色的墙壁上,如剪影般掠过。
跨过朱红的门槛,笑意更深的绽放在初桃般可人的脸蛋上。
欲扑向温暖怀抱的所在,却被眼前一幕呆立。
母亲引以为傲的精致华丽,父皇夸耀不倦的温婉娟秀,都已消散而去。
眼前的女子乌发披散,泪痕满腮,唯有那如水般温柔的声音依然如旧。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皇上……”
母亲凄厉的哭喊未能博得父皇半丝的怜悯,他只是负手而立,不理会身后的哀伤。
狂风扫过大殿,吹熄了明亮的烛火。
漆黑中,闪电划过天际,那一瞬的光芒里,父皇双肩微搐,缓缓扬起右手。
身披铠甲的侍者抱拳曲膝,而后拖起母亲娇柔的身子向殿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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