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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尾触着帛丝,凉凉的,似是生出寒意来,直要透进骨子里。
他轻抚,就像攥了一块青黛眉石,正欲为妇人描眉梳妆,那样轻地一折,指上似沾了落在丝帛的墨,他举到了鼻尖,轻轻嗅起。
那绵绵山峰似的眉,在那一刻,略微皱起,惊似秋波裂了皱,潋潋的风光,都被急雨,打皱了。
再展不开。
老太医“咚咚”
头抢地:“下臣有罪!
下臣有罪!”
“这画墨中,有什么?”
皇帝似极不耐烦:“你有罪?不过是眼拙,瞧不出来卫夫人时常腹绞病因何在罢了,朕未说什么,你倒兜揽了个概全,那尽好,你揽着吧,卫夫人与腹中皇子若有差池,朕拿你是问便是。”
皇帝讨厌兜兜转转地说套话,才一开口,个个自称“有罪”
,既有罪,便捧着顶戴等领死吧!
那老太医自然再不敢与皇帝兜话,便道:“这画中入墨有古怪,下臣已确察,以一味麝香研入墨中,散于室,久而不觉其味,然,时日稍久,麝味已洇浸入骨,若妇女得胎,则……”
老太医咀嚼三番,因忖如何措辞,方能教皇帝少怒,稍事又道:“……则,则女体有损,胎儿有害,年久日常,并不作一夕之效,即便滑胎,亦难推敲是何因所致……”
话止于此,皇帝已勃然大怒:“朕这宫室,岂有如此歹毒之心计!”
皇帝拂袖,扬手扫翻了小案上一柄壶、几只茶盏,汤汤水水横泗一地,把个老太医吓的仍杵那儿筛糠,抖落的不成样。
满室众人皆跪下——那些刚出落的小宫人,直是趴下了。
双手、两足皆着地,华丽宫衣掩盖齐身,正哆嗦呢,也搞不清是何状况,皇帝巍坐不动,满室皆是死寂。
不几时,却听见主位那边似是有了动静,卫子夫在侍女的搀扶下,亦缓缓跪下……
“子夫,你不必如此……”
是皇帝的微叹。
皇帝有话相询,太医令此刻已缓了过来,自然应答如流:“禀陛下,原是将麝香研入墨中,作画置于帛丝之上,挂其室,麝味慢慢侵浸室主人,与之成一体,欲伤腹中胎儿,需颇多时日,今日不知怎地,卫夫人已感小腹绞痛难忍,……幸是天祚,已及早发觉,不然,若循常入量麝香,只怕待滑胎那日,仍是无法觉察,害因何在。”
“你的意思是……”
皇帝语气极淡:“今日不知怎样,画中的麝味忽然大了许多,才致子夫险些小产,若不然,画中循量麝味,日日损女体,却因剂量太小,根本无法察觉,是否这个理?”
“正是……”
皇帝又问:“那依你之见,为何今日子夫吸入体内的麝味会忽大?有人欲暗害子夫,必致神不知鬼不觉,却为何今日按捺不住,急急跳了出来?”
“这……”
老太医哆嗦着唇,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下臣司太医院,日日埋头苦悟医方,只可计量麝香诸味……旁的揣度,下臣实不擅长、实不擅长!”
“是为难你了。”
皇帝眸中似冷非冷:“依朕之见,此中必有内情……”
他略顿。
卫子夫只觉身子凉了半截,是从脚底,那寒气侵来,冷的她整个人不住颤抖,却只顾屏着,这味苦药,只能自己吞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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