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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太后没防备皇帝会这样说,眼底掠过一丝惊讶,但很快笑开来:“皇帝想的周到,杨长侍……”
杨得意已行出一步,跪地拜曰:“长侍在。”
窦太后抬了抬手:“免。”
因道:“有劳长侍,送娇娇回宫吧。
回头再来接皇帝。
这里行去宣室殿,还是有些儿脚程的,莫要教皇帝好等。”
“喏。”
窦太后又转向阿娇,千不舍万不舍:“娇娇,前次哀家听清蓉说,你那儿缺炭缺粮的,是不是日子不大好过?可怜见儿的,馆陶前回来向哀家哭诉,说你派了宫女子往宫外府里去领炭粮月钱,这大寒大冻的,炭敬都不上,这日子可要怎么过?那些个厮门小婢,是怎么个德行,哀家心里都清楚!
踩低捧高么!
哀家也是这样年轻轻过来的,她们肚里有几根花花肠子,哀家能不知?可怜的娇娇,若是衣食用度有哪处供不上的,只管叫你宫里人来长乐宫走一趟,哀家教清蓉准备着,要什么,哀家这边儿便有什么!”
言毕,老太后伸出一双枯枝似的手臂,搂着陈后,又一番软语不舍。
皇帝神色戚戚,待她们祖孙二人分开时,皇帝才向太皇太后道:“皇祖母,朕有话要与您说。”
窦太后略一顿,疲累地挥了挥手:“都退罢……”
“喏。”
宫女子清清脆脆的声音齐齐矮下来,小孩儿胳膊粗的大明烛自帷帐后一路延向殿外,光影曳曳。
倏忽似有风吹来,几支大烛险被风吹灭,明明晃晃的,那圈影儿映着烛台,险险的似又被扶了起来。
宫女子鱼行而出。
步履稳的就似踩着琉璃台的小金莲,一步一步,只见曳动的身姿,却不见裙裾轻摆。
每一个细节,都服帖而合礼。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只剩九五至尊的皇帝,和烛息奄奄的老太后。
皇帝伏首行大礼,冕冠十二旒簌簌敲打着青玉地砖,在安静的殿内,显得格外刺耳。
玄色冕服拖曳在地,遥遥相看,竟似一盏巨大的、威严的黑莲台。
皇帝叩首。
窦太后微微叹了口气,她苍老的、枯枝似的手竟控制不住地抖动,她终于沉声道:“皇帝,何事要说?”
她嘶了一声儿,竟有些“稚拙”
地又补了一句:“孙儿,不必行此大礼。”
她口里的“孙儿”
,早从当年猗兰殿懵混不知事的黄口小儿,长成了丹陛之上从容受朝臣瞻拜的帝王。
或者,有朝一日,还将是,千古一帝。
刘彻抬头,一双眼睛里充盈血丝,他看着他的皇祖母,那是帝王的眼神,狼的眼神。
窦太后肩胛微微浮动,然后,她听见皇帝低沉却果断的声音响了起来:“皇祖母,朕要动手了。”
“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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