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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派梳落下来,皇帝听得云里雾里,脑中却也描摹了个囫囵大概来。
卫子夫身子不适,这当时,揪了昭阳殿来发派,阮美人平素恃宠乖张,许是给承明殿下了绊子,卫子夫有这样的怀疑,亦不为怪。
皇帝揉了揉额角,并不说话。
杨得意一瞅,便壮胆代皇帝问道:“这会儿,卫夫人情况何如?”
小宫女儿怯怯答:“只怕不好。
婢子听得婉心姐姐‘偶然’说到……卫夫人这几日……龙胎不稳,太医令日日入宫问脉,已是三推四阻地漏了些口风……”
“太医令怎样说?”
杨得意追问。
“说是……说是卫夫人宫中不洁,有腌臜之物要祸害龙脉呢。”
“哦?”
皇帝忽然转了过来:“那腌臜东西,是个甚么‘东西’?”
“太医令问脉,已是有了确信儿,想是承明殿食膳中入了麝味,日日这么炖着,坏了女体……卫夫人这遭儿正冲美人发着火气呢……陛下,阮美人含冤,正待陛下一去主持公道呢……”
小宫女子头一遭遇上这样的事儿,话才完,又是一顿痛哭。
皇帝略皱眉:“食膳?食膳自有掌食膳的官儿管着,不走你们昭阳殿的门路,干阮美人甚么?”
“正是这个理儿,”
小宫女子抬袖轻轻拭泪,“昭阳殿蒙冤,望陛下主持公道!”
“子夫从来温顺,宫里争风吃醋的伎俩,她并不爱搭理,这里边,料有计量。”
皇帝有些劳累,只顾闭眼,半晌,才挥了挥袖:“杨得意,你去弄清楚,子夫身子怎样?朕的皇儿……可有碍?”
楚服心中一凉,皇帝处事竟无方可量,这又算是个怎么事儿呢?皇帝已知承明殿那位腹中胎儿恐有失,卫子夫又向来不是爱搬弄是非的,如今性子大异,竟与昭阳殿硬碰硬挑白了话讲,想是忍蓄已久,实在无法儿了。
皇帝却仍不冷不热,前遭还深宠卫子夫,这几月来,已偏泽昭阳殿,阮美人正当势呢,谁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在这宫里,到底是“新人”
受用。
虽则皇帝态度于昭阳殿有益,但这冷心冷肺的帝王架势,未免太教人心寒。
他如今可这样待卫子夫,那日后,便可这样待阮美人。
世事因循,谁也逃不开。
只是“早晚”
的命数,罢了。
果然宫里的女人,最是可怜。
杨得意正要领命而去,只听皇帝道:“杵这儿做什么?”
是很疲累的声音,仿佛从成堆的奏章里忽地拨拉开这么一句话,一宿未睡,精干的帝王眼里、心里,只剩了“疲累”
二字,他微一动唇,又吐了一声含糊:“摆驾。”
再蠢也知道是摆驾何处,杨得意撕拉开尖细的嗓音:“摆驾——
——承明殿!”
是深深春色。
陌上新柳正招摇。
几片脆嫩的叶子蓄着晶莹的水珠子,迎风曳曳摇动。
新雨过后,空气都是稀薄的,清清脆脆,扑来满面香甜的暖风……
皇帝停銮,从侍已一层一层报进去:“陛下——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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