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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定大长公主声音沉得低低的,“到了平成就挨着我住,吃喝住行都在我眼皮子底下,阿纷的手伸不到那么长,等阿英回来尘埃落定,你与阿宁就更不用怕了。”
长亭再点头。
怕就怕,真定大长公主做得太过太明显,叫陆纷鬼迷心窍。
一母同胞的兄长都下得了手。
就算是母亲,又能怎么样?
狠下一颗心,豁出一条命,照样说铲除就铲除。
长亭反手握住老人的手。
未知即恐惧。
长亭却并没有感受到太大恐惧。
用过午膳后,娥眉将满秀与白春拉到外厢交待陆宅的细碎琐事,上到各房主子,下到浣衣各司房的下人仆从,娥眉声音高低起伏如碧波小湖,长亭在昏昏欲睡补觉中听了个全——娥眉确实教得很仔细,难得连“小司房的王妈妈喜欢喝疙瘩汤,再加两勺辣子”
的话都说了…
作为一个近身服侍的大丫头,娥眉不可谓不尽职,可…洗衣服的王妈妈喜不喜欢吃辣子,真的不管上房的事儿啊…
大家伙的都紧张得如临大敌,连身边的丫鬟都谨言慎行得不知如何是好。
真定大长公主本眯着眼数佛珠,听到这句话,也笑了起来,敛了敛手里头的佛珠,揽在掌心里,温声道,“逗得我连经都没诵完,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提了提音量,言简意赅地亲自管教,“其实做下人的记得一条便够了。
主子只有一个,别的人都是别人家的主子,不用管。”
外间娥眉恭谨唱声称是。
真定大长公主话头一转,看向长亭,慢下语调来,“下人有下人的准则,下人的天就是主子,满心满眼都是主子,如此就算蠢点钝点也没什么大碍,大不了慢慢教,只要她做到这一点就是好样儿的,就算做到头儿了。
可人的地位不一样,担在肩上的职责就不一样。
我们的眼睛装的是什么?”
这是突击教导?
长亭想了想。
她要什么?
突然一下愣住。
她的眼睛里…应该装什么?
“我们的眼睛里装的不是内宅女人,细琐杂事,更不是以极卑微的姿态揣摩男人心事,这样活得不会快乐。”
真定大长公主伸手将长亭的散发别到耳朵后面去,“我们的眼睛里装的东西应当有三样,自己、善良与勇气。”
长亭怔愣地看向真定大长公主,突然间好像看到了陆绰。
每次抵达目的地都好像那时辰计算得很好,马队赶在城门闭合之际抵达平成,隔得极远,长亭便听见了马车外难以抑制的欢呼声,有兵士们的如释重负,也有重归故土的欢天喜地。
小阿宁趴在软枕上将马车帘帐一把撩开。
古城墙上两个大字儿,铿锵有力且饱经风霜。
平成!
他们用了整整半年的时间,近千人的性命,难以计算的阴谋手段,终究回到了这里。
对长亭来讲是回,对长宁来讲是往。
长亭靠在车厢内壁,从幔帐的缝隙望出去,正好看见将士们挺直的脊背与云云背影之后的那堵泛着黄沙的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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