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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鸽子跟妈妈去挖蒿苞。
父亲蹲在湖边,手臂环着幼小的我,握着我的手钓龙虾。
他很高大,怀抱笼罩着我,很温暖。
父亲身上有淡淡的香味,像春日清晨的森林。
他说:“小树苗,爸爸会努力。
但如果有一天,努力失败了,你要原谅。
你要自己好好成长。”
那时我七岁,不懂他说的话。
后来想起,才知他一共努力了十年。
回江城的时候是个冬天。
万物俱寂。
他靠在躺椅上,盖着被子,窗外下了雪,厚厚的白雪。
他静静地看着母亲,目光宁静久远。
依恋,不舍,充满感激。
母亲亦是,微笑凝视着他。
他们就那样无声地对望着,在那个下雪的时分静处了一个下午。
那是我父亲最后清醒的时刻。
在那之后,他的身体油尽灯枯,意识再也无法回转,在现实与幻象中扣动了扳机。
伤口的位置在脖子上。
他去世时很安详,穿着和我母亲一起买的睡袍,手腕系着褪了色的红绳,无名指上戴着淡金色的戒指。
他几乎还和年轻时一样俊朗。
我母亲没有哭,只是吻了他,很久。
她说:“阿瓒,辛苦你了。”
那苦苦挣扎又充满感激的十年里,他对母亲的爱与责任,对过往的遗憾悔恨,对理想的坚持求索,对人生的迷茫和庆幸,对生命的渴望和珍惜,都在那一声枪响中,随着他的离去,烟消云散了。
。
之后一些年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我母亲在埃沙两国战争的访问期间,为救一个小孩,被流弹击中。
她被运回国时,棺木上盖着国旗。
那时我和叙之跟着爷爷外婆去机场接她,忽然想起父亲下葬时,母亲说:“真遗憾,阿瓒的棺木上应该盖国旗呢。”
停机坪上的风吹动了国旗。
我想,冥冥之中,竟有这样的安排。
我见过母亲的遗容,平静,祥和。
我想,她或许是迫不及待想要去见父亲了。
毕竟,我曾听她说,她愿意把自己的生命分一半给他。
写到这儿,我大概终于明白了战争究竟是什么。
是一种长久的伤痛。
这种伤痛能跨越时间,空间,甚至跨越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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