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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不等杜士仪开口,便含笑说道:“就算司马先生与你真的只见过两面,但既能因你建言印书传世,又扬杜郎书之名,也足可见司马先生对你之激赏。
司马先生道门宗师,隐逸高士,寻常人欲求一面尚不可得。
你却得其青眼,何其有幸!”
见玉真公主说着便露出了几分憧憬之色,杜士仪终于明白今日自己获邀的缘由。
他原以为玉真公主贵为天子亲妹,入道不过求一个自由,所谓女冠无过于形式而已,却不想其真的有几分狂热。
想起从嵩阳观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司马承祯,他隐隐约约生出了一丝明悟。
恐怕司马承祯便是因为想躲开这些不知道是对修道还是对长生太过狂热的达官显贵,这才现身未久就销声匿迹了!
既然明白今次自己受邀而来的目的,杜士仪情知藏着掖着徒惹人相疑,索性将当初在山雨中恰逢司马承祯到嵩阳观,以及接下来赠昆仑奴以及抄书荐书所有原委一一挑明,末了才诚恳地说道:“司马先生确是对我有援手相助之恩,只自从前年一别之后缘悭一面,再未得见先生仙踪。”
“原来如此。”
尽管颇有些失望遗憾,但玉真公主须臾便按下了此事。
她又扫了一眼杜士仪,因见其腰间革带上赫然还留着一个佩剑的带钩,不由得又想起了崔九娘前两日留宿在安国观时,对她添油加醋转述其兄崔俭玄所道的那几桩事情,一时又沉吟了起来。
想起杜士仪刚刚提到和司马承祯的交往时,对自己的事情常常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她笑了笑便开口说道:“今日我所宴者,潞州苗晋卿,上谷寇钊,太原王泠然、博州孙迪,此外还有东都世家子弟十余人,皆为一时才俊。
前头那几人往日常常彼此相持难下,往日行令之际,若宋哥兄或是岐哥也在,都是他们为监令明府,我亲为律录事,今日我却有些疏懒没精神,只打算当个悠闲的监令明府,这律录事,杜十九郎可愿试一试?”
此话一出,杜士仪不禁心里咯噔一下。
所谓疏懒,这分明不过是玉真公主的托词,他旧日记忆之中,亦有随杜氏长辈往权门贵第饮宴的经验,然因年纪幼小敬陪末座,大多数时候也就是随机应变接令,从不曾去做过监令抑或席纠。
此时此刻,面对玉真公主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他想起崔俭玄今日亲自来送卢鸿时,曾经悄悄对他说,当日卢鸿进宫面圣之时,确实是崔九娘说动玉真公主往宣政殿中一探,和窦十郎所言相同,不论如何自己总是欠过人情,他便不得不暗自苦笑了起来。
“贵主既然有命,某只好勉为其难试一试。
只不知今日行雅令,俗令?若是俗令,用何酒筹?”
见杜士仪爽快地应承了下来,玉真公主不禁欣然点头道:“杜十九郎既是第一次到别馆来,不如二令皆行。
别人都不认得你,那便先用俗令,不过俗令若用旧筹未免无趣,不妨重制新筹?至于雅令,全凭你喜好即可!”
既然刚刚答应了,这雅俗并行,而且需得新制酒筹听上去固然难为人,杜士仪仍是点了点头。
玉真公主一时眉开眼笑,当即吩咐仆役去取了几十根打磨光滑的空白竹筹来,又命人去取笔墨纸砚,随即竟亲自捋袖研墨,继而取了一支竹筹在手,提笔蘸墨,笑眼看着杜士仪。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座上多语处,各饮二十分。”
一听此句,玉真公主细思片刻,便赞许地点了点头,立时提笔疾书。
她以一手极其漂亮的飞白一蹴而就后,旁边的侍婢立时小心翼翼双手捧到一旁的高几上,只等上头字迹干透。
而杜士仪既是起了个头,接下来便从容了起来。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请座上二友伴饮一杯。”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座上好争令处,各饮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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