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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里春风楼被人闹了一回,一个姓沈的秀才去楼里找了个姐儿,结果家里的母老虎打上了楼里,将侍候沈秀才的姑娘都打了两个嘴巴。
当时好多人瞧见,我那郎君也在,说是春风楼的妈妈还没来得及唤楼中打手出来,那姓沈的秀才像是发了疯一般,逮着那妇人便打,两人闹得不可开交,是被春风楼里的人轰出去的。”
这妇人只是随口调笑,可不知怎么的,刘氏心里却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那眼皮跳得又凶又急。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当初自己的小女儿段桂兰与沈腾文的结缘就是缘自于妓院中一场闹剧似的相逢,此时这妇人说的情景与那一年何其相似,同样是个姓沈的,并还是个秀才,家中妻室打到了窖子里去,还将那春风楼大闹了一通,越听越是让刘氏毛骨悚然。
可她又安慰自己应该是不可能的。
当初就因为段桂兰一番胡闹,最后使得那时画春坊的嬷嬷打上了门来,段氏布庄赔了出去不说,害得母女几人无处栖身,最后她自己哪怕就是出嫁,也寒寒渗渗的。
她吃过一次那样的亏,哪怕就是不记得段家里突然大变的家境,也该记得那时画春坊的嬷嬷拿剪子拍得她脸都烂了的情景。
那一次大闹段桂兰的名声都被毁得一干二净,嫁进沈家还遭到了沈母那老虔婆的嫌弃,她哪怕就是再缺心眼儿,也不可能同样的错误犯两次。
更何况刘氏可记得清清楚楚,自从两年前段桂兰回门时曾向她将仅有的老本全部借走之后,言明是说的要借这些银子前去辅助沈腾文读书的,沈腾文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满腹经纶,往后是有大前程的人,他的性格为人沈氏也曾打听过,虽然曾有过与同窗偶尔会寻花问柳,但却不是那等不知节制的人,他读书多年,文才极好,这会儿算算时间,他应该还在省城之中,考试过后等着放榜,看能不能中了举人才是,又为何会还留在淮城里,赶考时间不去,还有那闲暇功夫狎妓呢?
兴许只是巧合罢了,天底下姓沈的人多了,中了秀才的又不是只得他一个人。
只是刘氏心头虽然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可莫名的却又眼皮跳得厉害,她不喜这妇人张嘴胡说了一个这样的消息,因此冷了脸开口逐客:
“滚出去!
我们不做你的生意,无知妇孺,只知道背地里嚼人舌根子……”
她说完,伸手要去推那妇人,刘氏这话让店铺里一下子显得有些尴尬了起来,那原本正说笑的妇人脸上露出尴尬惊怒之色,一张粉脸涨得通红,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说句笑话,却使得刘氏突然翻脸,她站起身来,胸脯不住起伏,百合冷笑了两声。
旁人不知道刘氏这是发的什么邪火儿,可百合心中却似明镜儿似的,一准儿是刘氏听到人家说起沈腾文狎妓一事儿,又有家中妇人大闹春风楼,使得刘氏心中担忧不安了,这才口出恶言,将火气发泄到了旁人身上。
到了现在刘氏吃着自己的嚼着自己的,还处处挂念着段桂兰,如今这间铺子又不是她的,她还想着因为听到疑似段桂兰的故事,心中不爽便要赶人。
真以为现在这庄子,是她当初的段氏布庄,想要如何便如何了?这里的每一块砖瓦,都是她血汗钱挣回来的,百合眉头一拧,伸手将刘氏一拦,推了她一把,直推得刘氏‘噔噔噔’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嘭’的一声撞上柜台了,刘氏撞到了腰,脸上露出吃疼之色,又仿佛对于百合这样的举动有些不敢置信。
“客人不要理睬,她是有些失心疯了,疯言疯语的。”
百合的忍耐也是有限,她对于刘氏只是想要为原主尽些义务罢了,跟刘氏之间实在没什么母女感情,若是刘氏识相还罢,若这会儿她还想要在自己面前摆什么母亲的款,那她还真是打错了如意算盘。
百合这会儿也不管刘氏眼中露出来的受伤之色,先是将两个恼羞成怒的客人安抚了两句,这才笑道:“作为赔罪,回头我亲自替二位各扎上一朵绢花,当做赔罪。”
如今百合开了铺子之后,大多只是画图样儿,然后再交给绣娘做,自己亲自动手的时间并不多,那两个刚刚被刘氏辱骂的妇人听她这样一说,脸色才缓和了几分,正要开口说话,百合又接着道:
“本来家丑不外扬的,只是今日情况特殊,所以也不怕见笑了。
不瞒二位说,我这母亲实在是疯疯颠颠的,两年前我有个妹妹,未出嫁时也是攀了个秀才,大闹过一个画坊,而后我母亲便落了这样一个病根儿,听到这样的事儿,总担忧是我那妹妹所为,因为恰巧那秀才也是姓沈的。”
两人听到百合这话,显然都想起了某些往事。
虽然已经过去了两年多的时间,可是当初段桂兰闹的那事儿还挺大的,妹妹抢了姐姐的夫君,此时百合只略微提起了一个大概,那被刘氏辱骂的妇人便显然想起了一些什么,当下看百合的目光都有些同情了。
“既然娘子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之前的事儿我自然便不多说什么了,绢花儿我隔些日子来取,娘子嘴甜会做事儿,我再订两双绣鞋,样式你看着办就是。”
二人虽说不再计较刘氏刚刚说的话,可心中多少还是不太爽快的,此时也没有那个留下来闲聊的心了,找了借口匆匆离去。
等这二人一走,刘氏才嘴里痛吟着,拉了凳子坐下来,气得浑身发抖,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
“想当初,我十月怀胎将你生下来,如今你为了一个外人,推打我不说,还跟人说我疯疯颠颠,你这样的死丫头,怎么不遭天打雷劈?”
店铺里几个正在做活儿的绣娘听了这话,都低垂着头,恨不能当做隐形人似的。
“欠娘的,我早已经还清,你十月怀胎将我生下来,只是为了使我供你使唤的,爹在我七岁时过世,我踩着凳子做饭给你和段桂兰吃,每天天不亮便被你打了起身做针线女红,这一做就是十年时间。
我跟着你一块儿打理段氏布庄,可娘最后为了什么也没做过的段桂兰,那布庄说卖就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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