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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杜十三娘嘴紧,但他还是从竹影那儿得知了眼下捉襟见肘的处境。
即便田陌勤快肯干,菜蔬干柴如今基本上不用再上集市去买,但柴米油盐酱醋茶,也不过是仅仅省去了第一样,最后一样他也无福消受而已。
而且,须知杜十三娘带他离开京兆府的时候何等窘迫艰辛,若他此刻回去,就算大病痊愈,又何以面对那已经一落千丈的名声?昔日神童名高,如今褪去光环,和那柳惜明一样幸灾乐祸甚至心怀恶意的人,绝不在少数。
士农工商,他在人前说归那么说,却不可能真去做田舍汉。
要带着杜十三娘在这时代好好生活下去,有些东西是必不可缺的。
他没有和那些善男信女一般跪在蒲团上,而是站在原地举手默默祷祝,好一会儿方才深深躬身行礼。
直起腰时,他便听到背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杜小郎君原来在这儿,让某一番好找。”
转身见是司马黑云,杜士仪自然少不得笑着打了个招呼。
待到与其出了三清正殿,避开众多香客往一条僻静的小径走去,他方才听得司马黑云说道:“今日突然会这般万千客来,吾家主人翁也没料到。
本是想请你来托付抄书之事的,可刚刚那许多人,显见也不好提。
主人翁这会儿正在后头的养性居,好在你不曾去茶室,否则某恐怕得下次再登门了。”
“那好,请司马大兄带路吧!”
养性馆便是嵩阳观那几座小巧别致清静幽深的精舍之一。
杜士仪随着司马黑云进去,一路不过是遇到两三个从者,待到屋里,他就只见适才那位司马先生正在那儿盘膝打坐,仿佛已经陷入了物我两忘的境地,旁边只有一个道童侍立。
见司马黑云冲着自己打了个眼色便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他想了想便就着坐席坐了下来。
本以为对方要考验自己的坐性和耐性,可不过一小会儿,盘膝打坐的司马先生便睁开了眼睛。
“不知道杜小郎君从小临的是谁的帖子?”
“先临的欧阳公,然后是王右军的法帖。”
前世今生都是如此,杜士仪自然答得不假思索。
“这么说,杜小郎君擅长的是八分书?”
司马先生见杜士仪点了点头,随即便说道,“可能写几个字让我看一看?”
眼见那道童立时去捧了文房四宝过来,尽管这几日已经把那写字的姿势重新练习过,但真正取了卷纸,提笔蘸墨,杜士仪仍是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了起来。
待那两行字一蹴而就,他等到墨迹稍干,便递还给了那道童。
须臾,司马先生从道童手中接过了纸卷,仔细审视片刻之后,他对这笔力颇为满意,随即便念出了声来:“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原来还是刚刚那首诗,字好,诗更好!
你小小年纪知道悯农,着实不易,先师在世时,亦是有言说,天下之计在于农。”
听这位司马先生提到先师,这一次,杜士仪思来想去,终于直言问道:“司马先生,我年少浅薄,孤陋寡闻,此前虽得先生命司马大兄两度义助,但他守口如瓶,从不吐露先生来历。
今日再登门,我本为抄书而来,不想竟然遇到如此大场面,若是再不知先生来历,恐怕就真要在人前出丑了。”
“哦,原来你至今还不知道我是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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