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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沉沙哑的德语发音,弱化了原本强弱分明的腹音,震得淮真耳朵麻了一下。
她小心翼翼:“3000,bitte?”
“Wieviel?”
(多少?)
“Oder,2500,2000……”
(或者,2500,2000也行……)
那头笑了,却没回答她。
笑声距离听筒有一定距离,却仍可察觉出来——是那种很欠揍的,且并不打算掩饰的笑。
他故意的。
时间只剩下最后十五秒。
淮真硬着头皮,一鼓作气:“Koenntestdumirbitte425Dollarleihen?Ichwürdedannbisca.18UhraufdichinderSacramentoStrasse107warten.Ichhoffe,dasswirunsdanndortsehen.Aufwiedersehen.”
(我真的遇到麻烦了。
请借我425美金。
我在萨克拉门托街107号等你到18点。
希望能再见到你。
再会。
)
挂掉电话,满屋子鸦雀无声望着她。
淮真长长吁了口气。
他会听从她的诉求,准时抵达萨克拉门托街吗?对于这个人,她实在不敢确定。
但在那通电话里,发现对面接听人并非温和的安德烈后,她几乎立刻的,决定将一个完全有悖于《移民宣誓》上的温梦卿袒露在一个与联邦警察关系密切的面前排华者面前,用语言能力告诉他自己拥有等值的偿还能力……也几乎等同于选择将自己的命运交到这个白人手里。
草率吗?
出了电话局,见迎面推来个竹车摊,上面摆满刚剖开的新鲜瓜果,一张木板上贴着红纸,拿毛笔写着大大的:“菠萝一分两片。
芒果一分一片,两分三片。”
饭点已过,淮真有些饥肠辘辘。
攥攥手心,发现那三枚硬币仍还在自己手里,这才惊觉自己忘记支付电话款。
回头一看,除开那盯紧她的壮汉,并没人追上来讨债。
她微微眯眼,上前去,问那鲜果档老板要了三片芒果。
果不其然,那壮汉紧跟着上前,从钱袋里掏出两美分,将菠萝钱结了。
迎面又推来个卤水档。
淮真这次毫不客气的要了一包鸭脚,一袋鸡翅;抬头望见一间“广州糖水”
,脚步不停,径直走了进去要了一碗马蹄汤,留那壮汉马不停蹄在后头结账。
淮真坐在陈设古旧的小小糖水店铺中,摸了摸衣袋里头那三美分,掏出鸡翅慢悠悠啃起来。
反正死过一回,不论争取到什么,都是白捡来的。
遣返,或者别的……还有什么会更坏?
·
安德烈从戏院回到华盛顿广场的公寓里时,看见西泽正盘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
公寓窗帘全都拉上,电视频道来回切换,显示屏跳动着的光,使那张愁眉不展的脸显得更加阴郁。
他确实过得不太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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