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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说,宰相门前三品官,刺史府的门房,自然众人都要给些面子,便是城中官宦妻女,也不敢在这门房前摆什么架子。
“阿母,呀,我的裙子。”
一个约十一二的少女撅起嘴,十分不高兴地看着裙上溅了一点泥污。
刺史府门前自然打扫得干干净净,莫说是泥污,连叶片都没有半片的,但马车的车轮,却并非刺史府的下仆可以控制。
要说车轮最脏的,无疑是从山上下来的——呃,宁博容的车架,无他,前几天刚下了一场雨,城里自然再无痕迹,山道却仍有些泥泞未消,这一路带来,居然车轮上仍然沾了一些。
少女旁站着一位衣着华丽富贵的妇人,见少女特地新做来参加这次晚宴的浅色襦裙上显而易见的污渍,忍不住也皱起了眉,往这刚到的马车看去。
要说宁家的马车,还真是低调到可以,平日里宁盛和崔氏极少出门,宁盛没有坐马车的习惯,崔氏本就少与云州城内的妇人们往来,唯有一二好友时常走动,却是她们到翠华山上的多。
除了今年去了一趟洛州之外,马车真不太用得上,于是,疏于保养也是显而易见的,但马车原是用的上好木头,所以时间虽久,却也耐用。
大梁虽不似唐时以仆从成群为上流惯例,却仍有不少人家有蓄奴之风,例如这妇人与其两个女儿来赴宴,却足足带了十二个婢女三辆马车四个仆从两个仆妇,实在是令刚要下车的宁博容有那么点儿大开眼界的意思。
于是,就立刻有个仆妇很有眼色劲儿地上前一步:“这是谁家的马车,这般脏了刺史府前的地!
真是好大的胆子!”
宁博容简直啼笑皆非。
那富贵妇人并不阻止仆妇的话头,裙子脏了的小女儿更是冷笑着看向在她眼里十分寒酸的马车。
宁博容扶着阿青的手从马车上下来了,那少女唇边的笑意顿时更冷了,只带着两个小婢女的宁博容哪怕衣着上还算精心,却十分素淡,看不出多少华贵的模样,且孤身一人,怎么看怎么是城里没什么身份人家的女儿,更别说那一双碍眼的蓝眼睛!
令她想到那西市里勾了她阿爹魂儿去的胡姬来。
这会儿,她们根本不曾见过宁博闻,是以根本不知宁博闻也是一双蓝眼睛,更别说与宁博容如此相像的面容了。
宁博闻自小受宁盛教养,很少出门,待到入京应考,交际圈子基本都在京城之中,云州极少有人见过他。
“怪不得如此没有教养呢,阿娘你看她这副样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家出身,也不知道从哪里骗来了长公主的帖子!”
“是呢!
啧啧,瞧瞧这眼睛!”
她的阿姐也嗤笑道。
蓝眼睛并不令人惊讶,却也总有如这妇人一家这般,将之与胡姬之流联系起来。
但若真的地位极高,却又无人敢说了,例如如今京城之中左相范吹海便有一女,乃是生来碧眼,却有专门的诗篇赞其翡翠眼倾城容,自无人敢说其他歪话。
阿青已经怒地眼睛都瞪大了,她是崔家世仆出身,来给宁博容当贴身婢女的,可不仅仅是细心周到,因宁博容年纪小,崔氏早考虑到了这一点,是以定下的阿青彪悍程度自也是一等一。
再说了,这刺史府是哪儿?是宁博容的亲大哥门前,阿青怕她个鸟!
宁博容却拦住了她,摇摇头,“阿青。”
那衣着华贵的妇人这才矜持地开了口,“便是身份不够,怎地还走这正门,何不从那角门入,平白污了我家三娘的一身好裙。”
这话真是刻薄极了。
此时不仅仅只有这家的马车和宁博容的马车,今日长公主设宴,云州来了不少名门贵妇,大家闺秀,正待入门去,有不少人认出了这指骂宁博容的妇人,却无人识得宁博容,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宁博容眯了眯眼睛,她惯常是这样的性格,越是生气,反倒越是冷静。
于是,只是缓缓露出了一抹笑,一字一句道:“说得不错,我原也不一定是要走正门的,因是回我长兄家中罢了,可比不得你们这些贵客!”
那妇人和二女本来带着自矜的冷笑,待得听到宁博容话音刚落,还未回过神来,就见一姿容秀丽显然是主人家跟前的婢女迎出门来,正待堆了笑上前,就听她道:“容娘子!
公主正念叨您,怎么现在才到,若是再不来,怕是要让郎君亲自来接你哩!”
一瞬间,门前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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