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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随着侯凯胜进入放置基地被病毒感染而身亡的几个人遗体的房间时,我看见在这间十分宽敞的房间的正中央放着四张用铁架子临时搭起的小床,房间的一侧则靠墙排着几张长桌,桌上乱七八糟地堆满了仪器。
每张床都被一顶巨大的塑料布帘罩着,布帘从屋顶上悬垂下来,一直拖曳到地面。
透过塑料布帘我能朦朦胧胧地看见床上铺着白色被单,被单凹凸不平,被单下面一定就是这些不幸的人的尸体。
当我走进房间的时候,一股浓烈的消毒水的气味扑鼻而来,让我不由自主地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这种气味让我极不舒服,侯凯胜事先的警告也让我有些紧张,毕竟我即将看到的东西是令我十分不快的东西,如果不是必须来看,我根本不愿踏进这个房间半步。
尽管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我刚踏进这个房间的房门的时候,脚下仍不由自主地犹豫了一下。
这种犹豫转瞬即逝,但还是被侯凯胜尖锐的目光敏捷地捕捉到了,他再一次问道:“你真的确定要看这些东西吗?这些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既然已经下了这样的决心,我哪能轻易放弃呢,于是想都没想就给了侯凯胜肯定的答复。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和侯凯胜的呼吸声,安静得好像进入了一个只剩下两个人、并且四周完全被死亡的恐惧笼罩着的世界。
侯凯胜领着我走到一个塑料布帘前,布帘上有一个透明的窗口,因此不用掀开布帘我们就能清楚地看见里面的情况。
侯凯胜洗过手,套上消过毒的长手套,把两条胳膊深深地探进布帘上的两个孔洞,笔直地伸了进去,碰到了床上的白被单。
我从塑料布帘上的窗口看着侯凯胜手上的动作,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这时,侯凯胜的手稍微停留了片刻,他转过脸来看着我说道:“我会把这条被单掀开来一点点,你可以看到这个人的尸体,因为他的血液里仍然有病毒,你只能透过布帘上的这个透明窗口去看,不允许有任何其他动作,更不能把这个塑料布帘掀开开,靠近这些尸体,听清楚了吗?”
我点点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做好了一切迎接挑战的准备后,说道:“好的,我知道了。”
侯凯胜见我点头,他伸进布帘的手便开始慢慢地揭开床上的白被单。
我睁大了双眼,屏住呼吸,看着他的手把白被单从床上一点一点地掀开。
他掀的动作是那么慢,慢得好像在和蜗牛比赛慢跑,好像稍微快一点就会让我受到不必要的惊吓似的。
在白被单下首先进入我眼帘的是一截滚圆的东西,上面或红或白,好像长满了脓疮,淋漓着不知是什么样的液体,看上去让人感到非常恶心。
接着,我又看见了几根手指,粗细不一,却好似焦炭一样,弯弯曲曲地连在那截滚圆的东西上面——我这时才知道那截滚圆的东西竟然是条胳膊。
接着,我又看到了一团黑而杂乱的乱麻似的东西,乱七八糟地虬结在一起,又有两只眼睛,瞪得溜圆,眼皮眼睑已经全部没有了,只剩下惨白的眼眶和硕大的眼珠,正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心里一阵颤栗,几乎不敢去看那对恐怖的眼珠,却又忍不住去看。
眼珠当然长在脑袋上,可是在我面前的这个脑袋已经不是一个圆溜溜的正常的完整的脑袋了,而是只剩下了半颗,除了眼睛和鼻孔外,嘴巴及以下已经全都没有了,脸上血肉模糊,大大小小的挂满了脓疮和烂肉,这个东西简直不能称之为头颅了。
随着白被单一点点地被揭开,我看到他的身体也只剩下了半个,肚子和左胸已消失无踪,伤口好像被什么猛兽撕咬过似的,还留着参差不齐的齿痕。
内脏和肠子则乱七八糟地堆在床上,许多地方甚至还在往外渗着玫红色的血水,渗透了床单,一滴一滴地滴落到地面,……
天哪,我看见的东西已经不是尸体了,最多只能称之为尸块,残缺不全的尸块。
可是,更让我惊惧的是,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幅画面,在这幅画面中,我看到了更加恐怖的东西,而且似乎是我亲身经历,亲眼看见过的似的。
啊,我简直要被这幅令我恐惧的画面逼疯了。
看到这里,我实在忍受不住,腹中一阵激烈的翻滚,好像有无数的酸水要从嘴里喷射出来。
我一阵眩晕,急忙跑到房间门外,对着放在门边的垃圾桶呕吐不止,可是除了一点点的酸水外,什么都吐不出来,但仍然不停地想吐,一阵又一阵,把肠子都呕得一阵一阵地疼痛。
侯凯胜见我有恙,急忙把房间里收拾好,走出门来,说道:“唉,的确不甚雅观。”
我呕吐稍有缓解,扶着墙勉强站直了身体,说道:“怎么……怎么会这样?这些尸体……”
说到这里,又有一阵恶心袭来,喉中酸涩,无法继续说下去。
侯凯胜道:“我们发现这些尸块时,就已经是这样残缺不全了,好像被什么凶猛的动物撕咬过一样,只剩下了这些尸体的碎片。
我们也是经过了很多努力才尽量把这些东西收集完整的,并且通过DNA来确定这些尸块是否属于同一个人还是属于不同的人。
尽管如此,我相信还有些尸块和碎肉散落在别处,已经无法收拾了。
你看,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拼不起来,只能杂乱地堆放在一起。”
在这扇房门之外,虽然我已看不见房间里那幅血腥恐怖的画面,但心里总感到不舒服,好像我离这些肮脏的东西实在太过接近了,它们随时随刻都会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再次出现在我眼前似的。
等我感觉稍好一点,便急忙对侯凯胜说道:“我们……我们还是到你……你的办公室里去谈吧。”
侯凯胜扶着我很快就到了他的办公室,他让我坐在他的椅子上,又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我面前,说道:“喝点水吧,那样会舒服些。”
我深深地呼出几口气,好像要把刚才在那个令人窒息的房间里吸入的肮脏空气全部吐出来似的,又拿起面前桌上的水杯,咕嘟咕嘟地狂喝了几口,静静地感觉这甜丝丝的液体像柔滑的丝绒似的滑过我的咽喉,穿过我的胸膛,慢慢地流进我的腹中,这才感觉心里舒服了许多,腹中也平坦了许多,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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