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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天气有些阴沉沉,老子觉得心里不舒适,不过仍须编讲义,因为他急于要出关,而出关,却须把讲义交卷。
他看一眼面前的一大堆木札,似乎觉得更加不舒适了。
然而他还是不动声色,静静的坐下去,写起来。
回忆着昨天的话,想一想,写一句。
那时眼镜还没有发明,他的老花眼睛细得好像一条线,很费力;除去喝白开水和吃饽饽的时间,写了整整一天半,也不过五千个大字。
“为了出关,我看这也敷衍得过去了。”
他想。
于是取了绳子,穿起木札来,计两串,扶着拄杖,到关尹喜的公事房里去交稿,并且声明他立刻要走的意思。
关尹喜非常高兴,非常感谢,又非常惋惜,坚留他多住一些时,但看见留不住,便换了一副悲哀的脸相,答应了,命令巡警给青牛加鞍。
一面自己亲手从架子上挑出一包盐,一包胡麻,十五个饽饽来,装在一个充公的白布口袋里送给老子做路上的粮食。
并且声明:这是因为他是老作家,所以非常优待,假如他年纪青,饽饽就只能有十个了。
(23)
老子再三称谢,收了口袋,和大家走下城楼,到得关口,还要牵着青牛走路;关尹喜竭力劝他上牛,逊让一番之后,终于也骑上去了。
作过别,拨转牛头,便向峻坂的大路上慢慢的走去。
不多久,牛就放开了脚步。
大家在关口目送着,去了两三丈远,还辨得出白发、黄袍、青牛、白口袋,接着就尘头逐步而起,罩着人和牛,一律变成灰色,再一会,已只有黄尘滚滚,什么也看不见了。
大家回到关上,好像卸下了一副担子,伸一伸腰,又好像得了什么货色似的,咂一咂嘴,好些人跟着关尹喜走进公事房里去。
“这就是稿子?”
账房先生提起一串木札来,翻着,说。
“字倒写得还干净。
我看到市上去卖起来,一定会有人要的。”
书记先生也凑上去,看着第一片,念道:
“‘道可道,非常道’……哼,还是这些老套。
真教人听得头痛,讨厌……”
“医头痛最好是打打盹。”
账房放下了木札,说。
“哈哈哈!
……我真只好打盹了。
老实说,我是猜他要讲自己的恋爱故事,这才去听的。
要是早知道他不过这么胡说八道,我就压根儿不去坐这么大半天受罪……”
“这可只能怪您自己看错了人,”
关尹喜笑道。
“他那里会有恋爱故事呢?他压根儿就没有过恋爱。”
“您怎么知道?”
书记诧异的问。
“这也只能怪您自己打了磕睡,没有听到他说‘无为而无不为’。
这家伙真是‘心高于天,命薄如纸’,想‘无不为’,就只好‘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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