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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正殿内,衬着昏暗的烛光,皇后手执一只墨碇,目光随着皇帝手中笔墨划过的痕迹,缓缓移动着。
自初识时,便是如此,时过境迁这几多岁月,皇后还是常常在皇帝书写之时,站在一旁,逐字逐句地吟诵那笔墨留下的文字。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皇后再吟了一遍,声音却逐渐小了,一点一点,恍惚是细不可闻。
“这是汉女卓文君所作的《白头吟》……圣上您……已经知道了?”
皇帝指尖轻勾,将手中笔架在笔搁上。
他本是生气的,可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气什么——是气那个怀着二心进了宫,瞒了他和皇后这些日子的姜昭仪,还是气眼前这个不知是否早已知道这件事了的妻子皇后,又或是定下选秀这样“恶习”
的大朔先祖……他双手背在身后,似笑非笑,双眼深邃得似要望透眼前这张宣纸。
皇帝轻启薄唇,道:“紫棠宫,是这整个皇宫之内朕最上心的地方。
偏偏今日,一个整日称病、闭门不出的昭仪,在紫棠宫内哭得如泪人一般,横冲直撞,几个下人合起手都拦不住她。
这般奇事,朕是不得不知道哪。”
与皇帝夫妻几十载,她最是懂得他的心思,也最能听得明白他话里的话。
皇帝一语罢了。
皇后便只身跪倒在地,一个叩首,道:“圣上恕罪!
臣妾自知此时非事小可,臣妾承蒙圣上恩典,理六宫事,可今日却出了这般荒唐的事。
臣妾辜负圣意,圣上该罚。”
若是以往,皇帝与皇后二人独处时,便是那些个宫廷虚礼,也全然不放在眼里。
可今日,皇帝只是看着她跪倒一旁,听着她叩首谢罪,却没有扶她起来。
他不能扶她起来。
皇帝还是那样背着手站着,只是抬起了头,如于朝堂上一般,周身散发着帝王的威严。
皇后叩首,却未起身。
她从未这般害怕过与他共处,更未这般害怕过眼前这个人。
“起来吧,朕没打算罚你。”
皇后不知是惊喜还是惊恐地抬了双眸,只见眼前那人又执起笔,似在宣纸之上,又写了些什么。
皇后颤着身子从冰冷的地面站起来,定睛瞧向那书案上的宣纸。
眼前人扶着笔,只轻轻一划,便留了一个字——“忠”
。
书写罢,毛笔又重架回了笔搁之上。
皇帝轻敲了两下书案,便有老奴进了门来。
皇帝轻执起那张抄有《白头吟》与一“忠”
字的宣纸,向空中随意一扬:“送去礼部,吩咐一声,待孟锦川侍卫大婚那日,将这幅字送去,这便是朕赐他的新婚贺礼。”
老奴领了东西退了下去,皇后欲说些什么,开了口却还是咽回了丹田。
皇帝如叹息一般落了一笑,启唇道:“凝儿,你是不是觉得,朕恰恰是最没有资格写这个字的人?”
皇后沈凝摇了摇头,却未说话,两眼未再抬高,只停留在眼前那人的腰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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