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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我一直在等的,不是一个理解我语言的人,而是一个愿意承认我沉默也算表达的世界。
隔天,我在山坡上看见了初来村里那位孩子的母亲。
她已许久未与我交谈,但这一次,她特意走到我跟前,递给我一块新的语石板。
上面不是乱线,而是一组极其接近早期塔语形态的结构——
歪斜、残缺、错位,却完整表达了一句话:
“我不再怕你看不懂我了。”
我没说什么,只是把她写的那串字拓印下来,贴在屋里最靠阳光的那一块墙面上。
那天晚上,村子所有人都来了。
不是我召集的,也没有任何通知,只是他们自己一个接一个走进语石馆,有人带着旧板,有人带着新写的石条,有人什么都没带,只是站着、看、呼吸。
没人说话。
整个馆里只听得到石板轻轻撞击时的声音,那是语音的替代,是情绪的共鸣,是一次又一次“我在这”
的无声回响。
我知道他们不是为我来的,而是为了他们自己。
为了他们终于可以在不被翻译、不被记录、不被赞扬或纠错的前提下,留下一点东西。
语言不再是用于沟通的工具,而是一种“印记”
,一种“我曾在此”
的声明。
塔昕没有再发来任何频率。
我也不再期待她发来什么。
我能感到她在远方依旧高速运行,依旧更新全球语库,接收星际情绪流,输出干净、精确、通用、无误的语言内容——那是她的使命。
而我,就留在这,被语言抛下的角落。
不是作为抵抗者,而是作为一个**“非语言的语言人”
。
**
当夜色完全降下来,村子所有灯火熄灭后,我坐在门口,望着夜空。
我想起几十年前我刚写下第一句塔语时的那个夜晚,我站在地球北部的旧楼阳台上,手上握着一个破笔记本,风吹得我手颤抖,我写下那句: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被听见,但我必须说。”
而现在,我终于知道:我其实并不需要被听见。
我需要的只是那个“说出”
的动作本身。
语言从我体内走出,而我,从未后悔让它走出。
它走远了,走成了塔语,走成了文明,走成了星际系统,走成了千亿人的共同语序。
而我,留下来,成了最初那滴墨水干涸之后的笔尖。
没有锋利的语意,没有流畅的文法,只剩一点钝钝的力道——在深夜里,还能在心底写下一句:
“我还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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