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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浔也跟着翻找书柜,口中道:“彼时虽然拜了师父,可官府并不接纳女子为仵作,卑职又是罪族之身,除了将仵作一道学至极致之外,实在没有旁的办法,幸而后来运气不错碰到一件太守大人为难的案子,卑职刚好帮上了忙,这才跟着师父名正言顺的验尸。”
将仵作之道学至极致,这便是戚浔微末之时唯一的念想,傅玦又看向戚浔,只瞧见她纤细的指节正在翻看一本书册,即便是看一本不值得起疑的书本,她的目光也是专注的,傅玦想从她面上窥见一丝苦涩或者唏嘘,可她眸如平湖,面上也只有沉静。
这处洞屋内线索有限,傅玦并不在此地久留,没多时一行人便顺着来路回了祠堂,待回了厢房,傅玦见戚浔还是一瘸一拐的,便道:“腿上的伤还要再上药油。”
戚浔立刻应是,转身朝西厢去,傅玦动了动唇,到底没再提帮她上药油的话。
不多时,李廉回来复命,禀告道:“世子,有一人愿意交代村子里的邪教从何而来,是一个叫贺音的妇人,是白霄的母亲。”
傅玦对此人有印象,此前去白霄家门上,贺音表现得十分淡漠,他立刻道:“带她来问话。”
傅玦在人前又坐上了轮椅,戚浔上完药出来,和沈临、楚骞二人一同侯在一旁。
很快,李廉将贺音带到中堂问话,一看到傅玦,贺音“噗通”
一声跪在了地上,“拜见大人——”
傅玦凉声道:“你要交代什么?”
贺音一开口便语声苦涩,“大人,民妇是去岁过世的白歆的母亲,白歆是被逼死的,这村子里的人,各个都受了族长的蛊惑,各个都中邪了一般。”
“您不知道,村子里历代族长都出自他们一家,是几十年未变的,后山的祭坛也是族长的祖父六十年前修的,也是他们家里,出了好几个生来白发的,他们说自己家里是白狼王降世,又说能复辟大楚,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是那邪教的信徒……”
贺音说至此语声一痛,“民妇本不是这村子里的人,十多年前,民妇的夫君出村子贩货之时认识了民妇,民妇觉得他可靠,便跟着他嫁了过来,起初也不知这村子里藏着这么多秘密,后来渐渐发现村子里的男人们都十分信奉一种神教,他们不定时的集会,却不许女人们知道,民妇虽然觉得古怪,可男人们的事我们妇道人家也不好过问。”
“直到去年,去年小人的夫君就好似换了个人一般,经常带着白霄去后山,后来,还带着白歆去,白歆去过一次之后,回来便大哭,民妇背着那杀千刀的问了她,这才知道她竟在后山被强暴了,天底下竟有这样狠心的父亲……”
贺音泪盈于睫,“是他父亲交代不许她抵抗的,民妇知道此事,自然要去质问夫君,可没想到老实了十多年的人,竟在那时变脸,说女儿已被白狼王选中,不得更改,我若将此事宣扬出去,他也护不住我。”
“民妇娘家早就无人了,心底害怕不敢反抗,便帮着歆儿逃走,可没想到她终究还是被追上,还跌死在山崖之下。”
贺音抬手抹了一把眼泪,“他们将她打扮成新嫁娘模样下葬,又去后山忙活了一晚上,民妇当时便心死了,后来佯装顺从,哄骗夫君和白霄道出了些内情,秋莲去官府报官之时,民妇也想同去,却实在害怕……”
贺音哽咽道:“大人前日去家门上时,民妇未做理会,因民妇也不知道大人此来是要铁了心查探,还是走个过场,前次秋莲报官差点被打死,结果官府来也未如何深查,民根本不敢妄动,如今大人捉拿了他们,民妇这才敢说真话。”
贺音一口气说至此处,有些气喘,傅玦道:“你起来说话。”
贺音站起身来,眼泪止不住的落,“这村子里的男人都走火入魔了,女人们自小足不出户,根本不知外面世道如何,一切皆听男人吩咐,若非此番到了时辰要摆道场,民妇还不知这些人竟是这等歹毒心肠的,歆儿还有韵儿几个姑娘,都是被至亲之人生生害死的。”
傅玦肃眸,“你知道其他人的死因?”
贺音颔首,“民妇知道,韵儿是在花轿里服毒的,因她父亲说要将她配冥婚,她绝望之下服毒而亡,她父亲救也不救,歆儿是被逼的坠下山崖跌死的,冬雪冬梅两姐妹,冬雪也是被配冥婚吓得,在家中上了吊,冬梅和念儿一样,都有气喘病,他们故意给孩子吃发物,引得气喘病发作——”
贺音又道:“雯儿是被他那狠心父亲捂死的,这是白霄父亲亲口所言,意在安抚民妇,说别家也是这般狠心的,只有白家那丫头,是当真得病病死的,病死后在家里停了十天才出殡,亦是红丧事。”
贺音语声颤抖,身子也止不住的战栗,“这村子里本就十分看重男儿,民妇原先以为只是寻常的看重继承家业之人,可未想到,他们根本未将自己闺女当做人看,为了那子虚乌有的道场,竟然能亲手害死自己的骨肉,虎毒不食子,他们当真是……”
从去岁到正月,村子里一共死了七位姑娘,若贺音说的是真的,那其中六位是被谋害致死,傅玦面沉如水,“那一同出殡的男死者呢?”
听到这话,贺音嘲弄的惨笑了一声,“大都是老死或者病死的,只有白五家的孩子,发羊角风,白五未曾给药,活活看着死了,白五是村子里的长老,他膝下没有女儿,有两个儿子,这个儿子病了几年,他便舍得让他陪葬,哦不,他们不觉得是陪葬,他们觉得孩子们会去极乐之地……”
傅玦蹙眉看向沈临,“这是红白撞煞的道场,怎么可能有去极乐之地的说法?”
沈临颔首应是,“不仅如此,他们选的日子属下昨夜看了,都是极凶煞之日,分明是想将死者亡灵催生为厉鬼去引魂。”
而贺音听到此言面上一痛,“厉鬼……”
沈临忙道:“这是道家一种禁术之中的说法,并不能当真,按道家所言,人身后所去之地,只看生前造下的福祉业障。”
贺音听到此话松了口气,傅玦又问她,“你可去过后山祭坛?”
贺音摇头,“女人是不能去的,只有男人们能去,只是这么多年了,各家各户的女人们多少都知道一些,却只听自家男人的话,把那神教当成好物。”
贺音知无不言,并未想过以后,想到自己男人和儿子,又忍不住落泪,“也并非全都是十恶不赦之人,只是那神教害人,他们都走火入魔了,大人英明,若是能将这神教除了,村子里的人能安生些便是对民妇们恩同再造了。”
傅玦问:“若你夫君和儿子也获罪呢?”
贺音闻言忙又跪下,“大人英明,我夫君虽然助纣为虐,却并未杀过人,白霄虽然也信了那神教,却也不曾害人,求大人明鉴,就……就算获罪也没什么,只要还留有一条命在,民妇也不后悔道出实情。”
傅玦略一沉吟,“你主动交代有功,于你夫君与儿子也有些许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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