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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孙犹记得那个夜里,苏大人带着他和几个衙役,一脸决绝,浑然不惧,向着兴庆宫而去。
他只是个在前衙端茶送水的杂役,兼管着庭院打扫和前后通传,平日里没什么乐趣,也就是看看薛大人打板子或者张大人打太极,一辈子没碰上过什么大事。
若非要说,当日被拽着去礼部算一件,说来凑巧,也是这位苏大人带他去的。
可这次去的兴庆宫,里面住的是那位打个喷嚏长安城都得震一震的大人物,更何况还是这个时辰,别说人,大街上孤魂野鬼都找不出一只,小夜风穿巷而过,吹的人心里发毛。
但看前面带头的那位苏大人,面色如玉,眉目疏朗,明明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皮相,却干了所有人都不敢干的事。
慧质如兰,竹化傲骨,说的就是这种人吧?
兴庆宫外倒还是灯火通明,同时迎接他们的是大周境内武力最高的禁卫团,人人身披甲胄手执长|枪,对他们严陈以待。
苏岑自然清楚硬闯兴庆宫无异于找死,直接道:“我要见祁林。”
好在兴庆宫的侍卫还记得苏岑,没直接将人当成刺客抓起来,犹豫再三,还是派了个跟班进去通传。
祁林过来看见来人不由微微一愣,这人白日还是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如今却双目猩红,面色冷峻,与之前判若两人。
回神后几步上前对人抱剑施礼。
苏岑也没客气,直接道:“深夜叨扰望祁侍卫见谅,大理寺办案,麻烦把萧远辰交出来。”
祁林皱了皱眉,“怎么了?”
“命案。”
祁林凝眸思忖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爷睡下了。”
苏岑道:“我要的萧远辰,不会惊扰了王爷。”
“爷睡下了。”
祁林又说了一遍。
苏岑当即明了,王爷睡下了,只怕那位侍寝的人也睡下了,春宵一刻,想从宁亲王床上提人,他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终究还是爬上了龙床,得偿所愿。
苏岑只觉没由来心里一空,反倒什么都不惧了,冲祁林一笑,“那麻烦祁侍卫把王爷叫起来,借王爷枕边人一用。”
祁林为难地看着苏岑,还没想好怎么措辞,只听身后脚步渐近,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
祁林略一回头,躬身退下。
这是苏岑数月以来第一次这么近的看清这个人。
还是那么高高在上,睥睨众生,随便披了一件外袍,却似君王气度。
一双眼睛看着他,似含笑,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伸手轻轻在他脸侧划了一道,道:“瘦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他却得双手紧握指甲深陷进肉里才止住自己的颤抖。
那一刻他关在心里数月之久的情绪便如决堤之水,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几欲把人淹没,每一滴水里都有名字,唤作――委屈。
在朝堂上他孤立无援时撑住了,看着堂下血肉横飞时撑住了,醉了酒再也无人把他抱上床时撑住了,最后却因为两个字溃不成军。
苏岑,你真是出息了。
苏岑后退两步,把自己隐没在阴影里,低头恭敬行了个礼,道一声:“王爷。”
李释轻轻撩起人鬓前垂落下来的一缕发,问:“这么晚了还不歇息?”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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