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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轻笑一声,从案上拿起一份奏折,“元寺卿已将和谈详情禀报于朕。
广陵王也将你接下来的计划告知了朕。
朕很好奇,你为何对安西军如此上心?甘愿让出五成利润给吐蕃?那可是你的私产,并非国帑。”
刘绰心头一紧。
这个问题她早有准备,却又永远准备不好。
铜鹤香炉吞吐着袅袅青烟,殿内安静得能听见烛火轻微的噼啪声。
“陛下,”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皇帝的肩膀,望向殿外那片被夕阳染红的天空,“臣在关中时,听病坊中的老人讲过一个故事。
他曾冒死往来河西旧地做过走私的营生,在建中二年,见过一个从沙州逃出来的老卒。”
皇帝转过身来,示意她继续。
“那老卒五十多岁,左腿被吐蕃人的弯刀砍瘸了,身上有七处箭伤,从龟兹一路乞讨回来,走了整整两年。”
刘绰的声音很轻,却像钝刀割肉般一点点剖开记忆。
“最终,他没能活着回到长安,他甚至不知道圣人您已继位,更不知道在他们那支小队出发求援后一年,回纥允许安西军使者由北庭经回纥领土入长安,时隔18年后,再一次与朝廷取得了联系。”
说着说着,刘绰眼前已有些模糊。
“讽刺的是,那位走私的老人当时还是个为了一家老小而搏命奔忙的年轻人,也不知道这些事。
那老卒说,安西都护府的军令一直是死守待援。
到如今,这道命令已经执行了四十年。”
烛火在皇帝眼中跳动,他慢慢坐直了身体。
“四十年啊,陛下。”
刘绰的指甲不知不觉掐进了掌心,“没有补给,没有轮换,甚至没有希望。
那些将士用血肉筑起城墙,守护一杆唐旗。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从军时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伤病到死,再未踏上故土!”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人问他,为什么不撤回来?”
刘绰的声音开始发抖,“老卒说,撤?往哪撤?我们站着的地方就是大唐的疆土,退了,那些还在吐蕃铁蹄下期盼王师的百姓怎么办?’”
皇帝突然站起身,走到窗前。
刘绰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见他背在身后的手攥得发白。
“陛下,臣斗胆问一句,”
刘绰深吸一口气,“安西军这样打下去,算什么?”
皇帝没有回答。
殿外传来暮鼓的声音,沉闷得像远方的雷。
“他们在为死而死啊,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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