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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又岂不知?不换牵武,一方面确实低估了凉州军情,另一方面则是不愿与世家太过锋芒相对,并将江统老将军视为保底退路,可谁知,这十余年来,江老将军早已被排挤出军帐。
如此要紧之事,皇帝竟丝毫不知,可见凉州之欺上瞒下,有多嚣张。
世家之盛数百年,看起来光彩夺目,其实只为一家之私。
他们能把自己的君王卖了,而自己在新朝仍旧高官显爵、钟鸣鼎食,又岂是十数载便能制服的?不过是在皇帝的手段下选择蛰伏罢了。
可观凉州之事,皇帝如此恩威并施、宽严相济使得世家让步,仍有不能顾全之处,更何况将来的某位新君。
卫秀一字不言诸王之过,却将诸王黑得一无是处,将诸王之无能在皇帝心中放大,今后见诸王,皇帝难免会想到她今日之语,连父亲创下的局面都未必守得住的皇子……
卫秀望向皇帝,唇角一抹恬淡儒雅的笑意,不似算计人心的阴险谋臣,倒似采菊东篱的清雅隐士。
皇帝将卫秀的话都听了进去,此人虽不在朝,却将朝中事看得清楚透彻,连他之隐忧,都一并点了出来,切中要害,一丝不差。
这样的人,朝廷中日日上朝的大臣都未必能有两个!
皇帝喜甚,他大笑道:“先生是我知己,所言皆是我心中大患。”
卫秀笑着摇了摇头,以示不敢当,口上却未谦辞。
皇帝举杯:“得知己,当浮一大白,此时无酒,便以茶代之!”
说罢,先干为敬。
卫秀也喝了。
放下茶盏,皇帝又关切问道:“如先生所言,若逐羌戎,后患无穷,可融入汉人,又该如何行事?”
卫秀便道:“解辫发而戴冠,去毡裘而着汉服,混居于汉人居所,许胡汉通婚,许胡人入仕途,待之若汉人。
心有归属,他乡也成了故乡。”
她每说一小句,皇帝神色便更专注一分,话毕,皇帝击案道:“善哉斯言!”
若按卫秀所言行事,胡人便将成汉人,化危机与无形。
非但如此,蛮人善战,将来征兵,这批人更是能充作精军。
但一想到此间为难,皇帝眉头便渐渐皱了起来,朝中不会答应,世家必会阻碍,施行起来也不是易事。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卫秀低首,端着茶盏,轻轻拨去浮在面上的嫩叶。
皇帝看着她,微笑道:“先生有此奇谋,不如为朝廷促成此事,也算善始善终。”
这办法,她能想出来,定是有施行之法,如若不然,便形同空文,她也不会如此坦然地说出来。
皇帝算得准,卫秀确实有办法。
但她不会以一己之力去做此事。
她将茶盏放到几上,笑着道:“秀一书生,只会纸上谈兵,如此大事,托付于我,陛下恐将失望。”
皇帝笑着摇了摇头:“先生如何谦虚?以先生之能,假以时日,必成一代名臣。”
卫秀低头笑了一下,小心掩饰去眼中刻骨的恨意,道:“举凡名臣,分为三类,一是经世之臣,二是济世之臣,三便是乱世之臣。
陛下以为,秀若为名臣,当属何者?”
不知她为何有这一问,皇帝疑惑,却也平心而论:“先生当属经世之臣。”
魏国已定,她做不了救国于乱世的济世之臣,也做不了翻云覆雨图谋亡国的乱世之臣,自然便只剩下经世之臣。
卫秀却摇了摇头:“陛下错了,我之所能,在于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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