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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小心地斟酌着语句,“您也知道的,以叶老先生的身体状况,能够维持到今天已经相当不容易。
他脑部的血管非常脆弱,就像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引爆的定时炸弹。
叶老先生好像也清楚这一点,不过他现在心态相当平和,这对重病患者来说是件好事……当然,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
“我知道了。”
向远接过了医生的话,她怎么会听不出那话里的言外之意?早在叶太太身故的时候,叶秉林对生死就已经看得很淡了,比起老爷子,她才像是放不下的那一个,她已经不欠叶家什么了,可是,叶家的人却一个一个地离开。
她独自推门进去,坐到病床边的凳子上。
叶秉林在她进来的时候就微微睁开了眼睛,看到是她,微微地笑了一下,嘴角扬起的动作仿佛都耗费了他许多的精力。
向远把从叶秉林手中跌落的书捡了起来,那是一本《大方广佛华严经》。
她翻了翻,书页已经很残旧了,也不知道老爷子看了多少回,病成这个样子了还手不释卷。
“要多休息啊。”
向远对病床上的公公说。
叶秉林语声微弱,“向远,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
“真的有佛存在吗?”
向远不知道和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讨论这个有无意义,但是她忽然很想知道。
“你信就有。”
“可是我不信。”
她想,这是不是就是她从来得不到庇佑的原因?
叶秉林说话喘得厉害,他问:“公司的事,一切还好吧?”
“好!
好得不能再好。”
向远扭头把书放到床头柜上,江源是老爷子一生的心血,他放不下是当然的。
“你一个人……也不要太辛苦。”
叶秉林说完几个字,就必须休息片刻,才能艰难地往下说。
叶骞泽失踪的事情还是没有瞒住他很久,有太多的流言传闻,防不胜防,这也是老人身体越来越差的原因之一。
“向远……”
吐出这两个字,叶秉林已经非常艰难。
“医生说您需要静养,有什么话,好了之后再说吧。”
向远帮老人拉了拉被子,劝道。
叶秉林却极慢地摇了摇头,嘴一张一合,仿佛有什么话必须要讲,可是他的声音太弱,向远只看到他双唇启动,却什么也没听到。
见他如此执着,她于是便俯下身去,把耳朵靠近老人。
他重复第二遍的时候,向远终于听懂了。
她用极其复杂的眼光看了一眼自己的公公,慢慢地直起了自己的腰一言不发,许久,才冷笑了一声。
叶秉林说的是—“既然骞泽……阿昀他一直放不下你……”
向远对自己说,他都是一个将死的人了,何苦和他计较呢?听着就罢了。
可是今时今刻,她偏偏咽不下这一口气,多少怨忿都在这一刹那堆上心头。
叶昀怎么样是一回事,但是从叶秉林嘴里说出来又是一回事。
向远不信叶秉林直到现在才看出叶昀的小心思,否则当年他们父子的一场争吵为的又是什么?叶秉林是一手把向远拉进江源的人,没有他,也许向远会是沈居安手下的一个打工皇帝,但是叶秉林用“恩情”
两个字留下了她,之后又极力地促成大儿子叶骞泽和她的婚事。
很多事情向远不愿意说,可是不代表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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