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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往年的这个时候,白静总要去附近的山上打果子,沙棘果、山楂果,红彤彤的一大筐。
她总挑最大最红最出挑的留给他吃,剩下吃不完的就做成果酱。
她站在灶台边熬果酱的样子,好看极了。
每每这时,周卡总会从她身后搂住她,然后和她一起握着木勺,来回搅拌锅里正在熬制的果酱。
周卡越想越神伤,伸手一摸,摸到眼角一片湿润。
那天,他异常难过,却也突然想通了方丈的那个问题——
只有活着才是生吗?如果不是,那么什么又是真正的生呢?
如果一个人被永远保留在另一个人的回忆里,存在于另一个人的脑海里,无时无刻不被记起、提起,那这个人怎么还能说是死了呢?
她还活着,只是换了一种存在方式。
她可能是清晨飞到你窗口的那只鸟,用婉转的歌声唤你起床,也可能是冬日随意亲吻你脸颊的漫天雪花,又或者是潮起潮落中的一朵小浪花,有意无意地触摸着你的脚丫……从此,世间万物就都是她。
她没有离开他,只是以另一种形态,去了另一个地方。
周卡说这些话的时候,周身散发着柔和的气场,柔和到连存在感都快要消失不见了。
他人明明就在他俩眼前,陈默却觉得他随时会像周围的夕阳一样,瞬间消失。
陈默终于觉出哪里不同了,对,就是气场。
那时候白静的病刚刚确诊,周卡是悲愤绝望的,他弥漫的是黑色的凄风苦雨,其中的涩意尽管已被他妥善隐藏,但气场骗不了人。
此时柔和一团的他应该是真的释怀了,不再过分纠结生死,接受白静离开了自己的生活,从此以另外的方式继续存在。
“那你现在快乐吗?”
陈默问。
周卡凝神想了想,才答:“很平静,是我想要的平静。”
他说完,微微垂下头,像是自言自语:“这一生大概都不会再快乐了!”
陈默突然鼻子一酸,十年前她也是这样想的,那时的她绝对想不到自己能撑到今天,还能如此开心。
她伸手拉住周卡的手,晃了晃:“周哥,你看我,十年前我和你一样,可现在我真的很快乐!
所以相信我,一切都会过去的!
只有你幸福了,白姐才安心。”
宋希声一只手攥着他的肩膀,一只手也在他的手上拍了拍:“你喜欢这里就待一段时间,但一定要记得回来,‘从前慢’所有人都在等你!”
暮色四合时,他们从云起寺走出,周卡送他们到门口,挥着手看他们走远,眼神望着望着就失去了焦距。
他转身回门,神情落寞,青石板地上映出他单薄的影,形影相吊不过如是。
上山的时候,宋希声拖着陈默上,下山的时候,宋希声背着陈默下。
他脸不红气不喘,背个人还能走得大步流星,着实令弱鸡汗颜。
陈默趴在宋希声背上,听着他的心跳声,突然开口,声音有点沙哑:“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一定不要像周卡一样……”
“不会的!”
宋希声不等她说完,就出声打断,他把她放到地上,捧着她的脸,让两人四目相对,他重复:“不会的!
我们不光这一辈子要永远在一起,下辈子,下下辈子也是!”
很俗气的句子和誓约,但在此情此景中由宋希声说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拥有了一种魔力,一种让陈默的眼泪自己掉下来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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