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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这件事之后,靳辅和于成龙关系大为缓和。
当秋熟时,吏部考绩,因于成龙政绩卓异,部文转了圣谕,着于成龙擢升南京布政使,兼署清江道,因他颇谙水利,又令他参与河务,有专奏之权。
于成龙一心要把清江治得道不拾遗、夜不闭户,得了此旨,索性暂不赴南京,留在清江督率百姓生业。
治河第一步大修工程,这年已渐见完成。
从清江浦经云梯关至海口的疏浚、高家堰至清口的挑浚、运河以西至高家堰的堤工和清水潭放水拥沙的工程都进行得十分顺利。
于成龙威重望高,只吩咐一声,千万河工募之即来。
因大汛未到,河防无事,一时之间几个人倒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争执。
但这局面只维持了半年多,他们之间的裂痕便突然爆发,演成一场可怕的争执,将春天赈灾时的情分冲得一干二净。
康熙二十一年九月,秋汛洪峰提前来了。
沿陕西、河南、安徽到江苏一路黄河流域乌云蔽天,秋雨连绵,像天河被谁捅漏了,不断头儿只是往下泼洒,而且专向黄河倾注!
羊报漂下,报信人十有九死,只从竹签上得知,上游皋兰铁柱水位日升三寸,已达四尺有余:这就是说,江苏境内河面水位要升四丈开外!
所有新修的堰坝、堤、闸、分水渠都面临着极大的威胁。
七日前,靳辅接到头一起水汛,便带了陈潢、封志仁、彭学仁等一干幕僚,将总督府所有图册、沙盘和一应测量仪器全部搬移到黄、运、清三河交叉的大堤顶端,搭起毡棚,在淙淙雨中日夜守护。
这里三面环水,一边是去秋涸出的土地,一望无际的秋稻在雨雾中不安地摇动着,卷着一个一个的黄旋儿。
堤外半槽浑浊的黄水腥浪冲天、白沫翻滚,将上游卷下来几抱粗的大树抛起来、沉下去,矗起来再扳倒,像小孩子玩过家家一样轻巧。
“风雨如磐哪!”
靳辅披着油衣站在颤动着的大堤上喃喃说道。
几夜没合眼,他的眼圈全是红的。
“您说什么?”
因河涛声大,蹲在堤边的封志仁没听清他的话,便回头喊着问。
陈潢高挽裤脚站在旁边,因无论蓑衣、油衣都是徒有虚名,早甩掉了,全身衣服都湿得紧贴在身上。
听见两人说话,陈潢回头看了看,见彭学仁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一个多月没剃头,寸许长的头发贴在前额上,显得滑稽,陈潢不禁咧嘴一笑,大声朝靳辅喊道:“靳公!
这雨还要下。
我看应在运河西决口放水减洪!”
“陈天一,这是你的进言?”
身后忽然传来更大的声音,众人回头看时,是于成龙来了,脸上像挂了霜,威严地站在堤边。
于成龙虽然布袍芒鞋,却很讲究夏不露臂,冬不重衣。
十几天来,于成龙一直在堤上指挥民工固堤,可衣帽依旧洁净无泥。
他刚从西堤过来,听陈潢说要放水,便站住了,冷笑道:“你们每日吹嘘这新筑工程可御百年洪水,怎么?才几天突然又要自己扒开?这是什么道理?”
“振甲,”
靳辅趟着堤顶积水过来,说道,“这里是不要紧的。
天一是想降低这里的水位,将上游萧家渡的洪水引过来,那里减水坝还没竣工,怕顶不住。
行不行咱们商议,不要意气用事。”
修筑减水坝是陈潢首创工程。
即在河道狭窄之处另开大渠引水,把洪水沿渠引向下游正河,用以调节洪水流量,减缓正堤承受的冲击,渠水平时也可用作灌田。
于成龙压根就不赞同修这异想天开的减水坝,听了这话,别转脸一哂道:“修了几十处减水坝,原来竟为决口冲田害民?这倒玩得开心啊,这里再扒开了,又是大大一个‘减水坝’!
百姓呢?田地呢?房屋呢?牛羊呢?只要顶子保住了,其余的都不要了?”
“现在通知来得及!”
陈潢一点儿也不愿和于成龙争议,只急急说道,“这下头洼地多,只二十几个村子受水,人又多在堤上,叫人将村子里老弱妇幼撤出来就成,河工上可以拨银赔偿。
于公,您知道,萧家渡减水坝耗资百万,数年经营,眼看就要成功,一旦被水冲毁,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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