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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冷雨。
古庙黄昏。
硖间一道小径蜿蜒盘曲,沿着沟谷直抵这一处苍黑山坳。
瑟缩在小庙外枯树上的一只寒鸦仰起头,木然仰望苍穹,偶尔低垂下头,瞟一眼小庙内。
“何物窥伺,还不给我滚下来?!”
沉闷压抑的声音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浓郁威猛,宛如黑暗中猛虎啸山,震慑万兽,在小亭外炸裂开来。
寒鸦受惊振翅高飞,但在空中盘旋一阵,似乎找不到可去之处,又畏畏缩缩飞回枝头。
被三十里开外的那个道人追得太紧了。
从景阳冈到这里,三千里奔逃,几乎没有半点歇息时间,以至于到现在他都还没有来得及消化掉腹中的丹元,有些吃不住劲儿了。
一脚踹开破庙小院烂门的篷发虬髯男子瞄了一眼院内古井上方的亭顶,褐黄色的眼瞳一转,轻蔑地撇了撇嘴角。
一介凡夫,也敢打望本君?
吼声袅袅扩散,小亭柱头棚顶瑟瑟发抖,灰草脱落下来,那匍匐在棚顶的黑影只是发抖,却没有其他动静。
就在这一刻,似乎被他这一声怒吼开启了什么,和院中小亭遥遥相对的破庙正殿猛然间像是晃动了一下。
一抹金黄光泽从正殿里投射弥散出来,打在了亭中的井口上。
蓬发虬髯男子早就注意到了井口的异象。
白雾缭绕,宛若有形之物正在慢慢幻化聚成,被那金黄光芒一照,顿时加速凝华。
讶然止步,男子目注亭中六角井口,又回视了一眼那正在缓缓消失的异芒,目光落在了那可一览无余的破庙中。
一座歪斜在庙中正面基座上的诡异神像上的冉冉浮光正在黯淡下去。
神愿之力?
男子倒是一下子严肃起来,能得香火愿力加持,就不是凡物了。
只是这神像……?
男子辨识不出这如此面目丑陋的神像是何物。
但他好歹也是潜化游历过人间多年的,也知道天下风俗各异,淫祀私庙也是千奇百怪,祭奉什么也都不奇怪。
只是这祭奉之物也未免太面目狰狞可怖了。
不过若是单单狰狞可怖也就罢了,毕竟俗世中祭奉妖鬼奇物者不鲜见,可这模样倒像是一个玃猱,一时间他也没想起来什么神鬼是这般形象。
凸额塌鼻,鼓嘴龅牙,头顶凹凸不平,而且神像还缺了双臂和下半截,就只有一个泥塑半身。
既无威猛刚健之形态,也没有睥睨众生之气象,怎么看都像是私下随意拿捏之物一般。
再看看这庙宇的破败狼藉模样,正殿烛台倾倒,供盘脱落在地,一個蒲团烂得不成样,破损的草根支棱出来,露出内里的木质底座。
偏殿倒是空空荡荡,只是那石墙都是歪斜斑驳。
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来祭拜的模样。
或许这是这本地的特有大妖鬼物,颇为灵验,才引来凡夫俗子私下祭拜?
但无论是哪种东西,天生直觉都让他感到了危机。
那井口妖物幻化成型的速度很快,几乎是呼吸之间,就已经膨胀成为一个白头青身广额阔鼻的怪物,模样和那神像竟然有几分形似。
只见那怪物眼瞳丹红,金芒爆闪,目中的凶恶狰狞光焰立时就落到了自己身上,还透露出几分喜意,刹那间就要凝华为实,这厮要化形?
是元神化形,还是自己所无法知晓的元体聚形?
蓬发虬髯男子陡然间就感觉到那股威压逼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而腹中尚未消化掉的那颗丹元竟然勃勃跳动起来,几乎窜体而出。
他立即就感觉到了大祸临头,与生俱来的危机感让他全身毛发悚立。
这妖物竟然想要吞噬自己,甚至连带着自己腹中尚未消化的丹元都受到了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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