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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见枕头边上剪有一缕青丝长发,发上压了一封纸信。
他心中剧跳,拿起信来,只见信中写道:“与君相识,终身无怨。
奈我失德,非你良眷。
恩情已还,莫生他念。
割发断情,请君勿恋。
君乃赤子,必结女善。
忘我一粟,天涯有岸。
此情既了,不复相见。”
张甑读罢,泪水刷刷而下。
这信写得甚是决绝,他知再无可挽回,顿时倒在床上,脑中空无一物,直如死了一般,他昏睡至傍睡,颓然下床,草草吃了些东西,自顾自地反复叨念:“好个奈我失德,非你良眷。”
突然心中一亮,叫道:“你说奈我失德,非你良眷,但你失德,实是强人所迫,非你自愿。
我张甑凡夫俗子一个,只求一个真心爱我的,哪顾得上这么多,却是锦儿你多想了!
也罢,你既自认失德,我也失德一次,去寻青楼妓女,如此两下扯平,不就结了。”
他将心一横,将那信收在怀中,取了些银两,迈步出门。
他信步而行,不时便转过马行街,正赶上东京夜市,热闹非凡,只见楼台上下灯照灯,车马往来人看人。
又转至御街,两行都是烟月牌。
来到中间,见一家外悬青布幕,里挂斑竹帘,两边尽是碧纱,外挂两面牌,牌上各有五个字,写道:“歌舞神仙女,风流花月魁。”
张甑见了。
心中冷笑,这牌好大口气,便拉住一过路嫖客,问道:“敢问这鸨儿是谁家。”
那嫖客笑道:“什么鸨儿,莫小瞧她,确是大红倌儿。
今早花月赛,御街公妓、私妓、官妓、家妓聚齐。
这个佳人,虽是新来,却将众行首比下去,夺了魁首,名声顿时大燥,只一日便名冠东京,已是角妓(作者注:角妓即名妓),而且听说尚是雏儿,背上绣得一身好牡丹。
今夜也只厮献牡丹,不许留歇。
自今夜起,一般人恐见也见不到呢。”
张甑从未去过烟月场,听不甚懂这些个行话,顿觉耳皮发麻,又问:“姓甚名谁?”
那嫖客道:“看你也是初来月场的,横批小字有写,河北李师师。”
张甑大吃一惊,心道:“莫不是昨夜牡丹园所遇艺女?既如此有缘,便去她家。”
想罢推开青布幕,掀起斑竹帘,转入中门,只见大厅内,熙熙攘攘早聚了数十嫖客,个个衣着华贵,神彩飞扬,气宇不凡,均是东京并外地豪客。
众人一脸急色,纷纷叫嚷重金求见李师师。
张甑衣着普通,顿时被比了下去,又见众豪客出手豪阔,千金一掷,那里还有他的份儿。
刚要转身出厅,却听虔婆道:“各位,莫要性急。
我这女儿,打小学得十八般耍令,最会风流宴乐。
非老娘不愿引见,实是我女儿自立规矩,要会有缘人。
非王公贵族、英雄好汉、重情重义之人不见。
若是有缘,她便分文不取,也与你厮见。”
听这声音,正是牡丹园中那个李妈妈。
张甑好奇,便住足不走,只见大厅内如炸锅般,抢成一团,众豪客有的抢着嚷道:“我是王公贵族!”
有的高叫:“我是英雄好汉!”
有的却喊:“我是重情重义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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