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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支起身,摸到桌边的油灯,再往旁边摸了摸,摸到一支火折子。
一只手伸过来,将那火折子从他手中拿走,探身将油灯点上时,心里一痛,拿过旁边的金剪剪短了一截灯芯。
顾容桓望着前面,依就是一片死寂的黑暗,每次病发,他的眼睛都要失明上一阵,就是不知道他睡了多久,还要过多久眼睛才能视物。
空气中有淡淡的清香,他已知来人是谁。
林遥月低着头,虽知他现在眼睛不能视物,却依就不敢直视他那双深渊似的眼睛。
她怕从他那双眼里,只看到淡然再不见半分爱意。
虽然他与她相识九载,可两人一直未曾有过逾矩的行为,他一直客气地称她为林姑娘,而她也只有资格称他作顾先生。
十一年前,林家突遭横祸,父亲病死,家仆欺主,母亲自尽,转眼空荡荡的林家就只剩她一人。
而当初父亲用祖宅将她托付的舅舅,连父亲的丧礼都不曾出现。
她一个人在街上游荡了三天,体力不支晕倒,却没有想像中倒地时的冰冷,却是跌进了一个清瘦的怀抱中。
她模糊之间,看见那双眼睛如最清澈的泉水一般,起了微微的波纹。
两天后,她在一辆驶得不疾不徐的马车上醒来,只闻到淡淡的草药味,身边除了两个自称服待她的丫环和外面一个赶车的马夫,再也不见他的身影。
那之后,她便被接到一处空旷的宅院,在那里被人秘密训练了三年,又被送回了长安。
也是在那里,她才得知,他就是名满天下的玲珑阁主,顾容桓。
她无数次请求他,让她进玲珑阁服待他左右,可他却一直不同意,反倒竟把京城的联络点月满楼交给了她。
她根本一点都猜不透他的心思,若非不信她,所以才不让她入玲珑阁,那又为何将月满楼交给她!
但若信她,又为何不愿让她入玲珑阁,即使不能随时服待他左右,但只要能入了玲珑阁,她就可以算是成了他的人了!
没想自此后,他们两人一个远在陵谷,一个远在长安,除了京城与陵谷的消息来往,再不复相见。
就连他身上的病情,她都是听荀老无意提起说起,荀老便是先前的那位大夫。
林遥月低着头,眸里沉痛。
当时他们初遇,她不过是恍惚中看到一个如明月般皎洁的影子,却没想到自此情根深重。
若林家不覆,她十一年前就能心高气傲地说能配得上他,可若林家不覆,她又去哪里遇见他。
但她如今,早已比十一年前更加光彩夺目,她自信自己与他才是天作之合,若不是他先表露了无心之志,他们两人早就成了百年之好。
可大抵,有些爱恋,皆是从人的苦难中换来,又要多番历练,故而才会一见失心,再见万难,情根深重夜断肠。
安意进来禀报,看到林遥月也在,愣了一下才道,“盛王来了,要请阁主过去。”
林遥月身体一僵,站起身婉约道,“顾先生,我先去前面应付一番。”
顾容桓模糊地看到一个娇柔的身影,飞快地转身离去,屋里的清香便淡了许多。
安意让人端来熬煮入味的鲜菇鸭汤,他是名厨安老之后,年纪虽小却大有所成,最厉害地是做得一手好斋菜。
厨医本是同源,安意自懂得一些滋补之法。
又想着顾容桓突发疾病受尽折磨,恐没什么胃口,所以就炖了这道鲜菇老鸭汤。
顾容桓接过安意递来的白玉瓷碗,那股清香便被满是热气的鲜菇汤所盖,他模糊地看清了屋里的一切,用手拿过勺子,喝了几口热汤下去。
额头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身体也通畅了许多。
林遥月出了松桓苑,才惊觉自己忘记问他一事,再折回来时见他已下了床,动作一点也不显迟缓,应是能看见东西了。
她看了一会,急急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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