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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容妃被带出殿时神色颓然,眼角犹有泪痕,这于她已是难得的失态,可思及前夜皇帝从翊坤宫疾奔而出,身着睡袍便赶向慈宁宫涉险的行径,任谁亲睹了也难得冷静。
宁妃微微抬头,看向鸾座正中低眉弄茶的女子,压抑不下心底漫起的不安。
正惶恐间,柔嫔应召而来,在孙瑾的引导下慢步入殿,规矩地行礼、问安,神色间不见半点慌乱,竟像是有备而来。
沈席君也不抬头,径直让她跪着道:“知道喊你来做什么吗?”
“知道。”
平日里宛若莺啼的嗓音依旧,然而言语却字字叫人惊心,“臣妾确是宁妃指使……勾结翊坤宫宫人在慈宁宫生乱、陷害容妃。”
“你说什么!
武青柔我平日待你不薄,你竟敢如此害我?”
宁妃几乎在一瞬间失去了理智,扑上前抓住了柔嫔的领口,抬手便是一巴掌。
听闻动静而入的三名内监上前,才将宁妃拉开。
挣脱了宁妃的拉扯,柔嫔重新跪正,木然道:“宁妃娘娘说,容妃出身低贱,不知凭什么手段笼获帝心,还恃宠而骄对她不敬,早该得些教训。
更何况大长公主本就厌恶太后,常说太后当年狐媚祸害先帝,如今又……”
言语未落,却见萧靖垣淡淡看她:“还想说下去?”
沉默半晌的萧靖垣陡然开口,眼底的凉意吓得柔嫔倒抽一口气,断了言语。
然而宁妃被内监按着,挣扎道:“你怎么能信口雌黄,我何时要你害容妃,你这贱人竟然栽赃我母亲!”
“臣妾句句属实,是宁妃亲口所言!”
柔嫔被她激得半起了身,也失声道,“让我买通容妃宫女和配殿内监,还说要不让太后好过的,不就是娘娘您吗?”
宁妃哽得几乎说不出话,目呲俱裂着喊道:“你、你投靠容妃了是吗?她一个国子监出身,能给你什么,你如此诬陷于我,他日必死无葬身之地!”
“宁妃!”
如此殿前恶言,已是失礼至极,沈席君微含怒意道,“哀家和皇帝都说什么罪,何以失态至此?”
宁妃恍然回神,转身伏跪在沈席君和萧靖垣身前,哭得声泪俱下:“太后娘娘,臣妾知错了,臣妾以前不知天高地厚,开罪了太多人,可这次的事真的与臣妾无关。
皇上,您知道臣妾只是娇纵了点,对太后从无恶意,更不敢有那样的胆子加害太后……”
宁妃绝望的嘶喊,夹杂着柔嫔低声的哽咽,鼓噪的声音叫得人心烦。
昨夜浅眠,心绪本就不顺,沈席君皱眉看着脚下的少女,涕泗横流的脸,哪里还有其母宁安公主的半份傲气。
大长公主为女半生经营,终究还是失算了。
萧靖垣挥挥手对孙瑾道:“都带去宗正寺吧,让皇甫道元连同容妃一块儿审,不用顾忌朕。”
宁妃颓然起了身,经过柔嫔身边时,眼里流露的是恨不得噬其骨血的恨意。
不经人事的少女们,终究也被沾染上了这些不见天日的厮杀过后的血腥。
这在她们入宫那刻,早已注定。
沈席君有些不忍地闭上了眼,待得余人散尽,才睁开眼道:“我累了,想回慈宁宫看看。”
萧靖垣了然颔首,转身向她道:“我陪你。
重回慈宁宫,北配殿前已经不是昨夜的模样。
琉璃砖瓦的屋梁被烧尽大半,焦黑燃落的椽木支离四散,还有浇了一夜的尘灰就着水流从殿内不断涌出,仍能看出此处几个时辰前的狼狈和仓皇。
所幸烟尘散尽,只余下一地的残渣,配殿的棱架总算是保住了。
午后的天色阴沉,偌大的慈宁宫院空荡无人,只有侍卫营留守了一个队人马在北配殿内清理,另有内务府的几名内监拿着账本清点损失。
见到沈席君和萧靖垣二人前来,十几人整队出殿外跪迎,为首之人简单地报告了清整的情况,便被沈席君打发回去殿内继续干活,各就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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