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着地,踩上了湿软的布满草叶的井底。
沈缙找到了之前沈绥制作的琉璃油灯,点燃后用绳子拴着一点一点往下放,最后悬挂在忽陀的头顶,方便忽陀能够空出两只手来。忽陀站在狭窄的井底,四处搜寻,但是一个时辰下来,始终没有进展。而井底潮湿闷热、充满霉味的环境,已然让忽陀感觉非常不适。
“忽陀,要不你先上来吧,咱们先休息,换人再下去。”沈缙在上方喊道。
“不,我还能再找,我一定哪里遗漏了。”忽陀固执道,大概是被沈绥天牢之中的事刺激到了,忽陀一心想找到安娜依给沈绥的东西所藏之秘。
“你试试看,找找有没有松动的砖块。”秦怜喊道。
“在找,只是太多了,我不知道是哪一个。”下方忽陀应道。
沈缙忽然想起什么,急忙拿起那白绸金丝的发带,展开来仔细看。金丝在光芒透视下,能够看到其内绣着隐隐的银线,银线构成一只头朝下的朱雀鸟图案。沈缙灵光一闪,忙道:
“南面!南面最下一块砖!”
“哪边是南?”忽陀在井下,无法辨清方向,急忙问道。
“你身后!”上方的沈缙提醒道。
忽陀转身,立刻蹲下身子,查看最下一方的几块砖,最开始没有收获,他十分失望,但是忽然想起距离尹域藏东西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起码二十年,他立刻开始清理井底的杂草与苔藓。果然如他所料,下方又出现了几层砖块,没过多久他就找到了松动的砖块,将砖块抽出,他探手进去,片刻后摸出来一个锈迹斑斑的铜匣。
“找到了!”忽陀兴奋喊道,随后他又仔细查看了一下缝隙,确认里面别无他物,这才带着铜匣爬到了井上。
“这个人……或许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也早就察觉到身边的人有问题了,只是她不敢确定,还留有一丝侥幸。否则,她不会将东西藏得这么隐秘,还把线索之物交给了不知能否信任的安娜依。当时她身边,恐怕真的没有其他能够信任的人了。”秦怜看着忽陀手中的铜盒,伤感地说道。
众人听后,情绪低落下来。沈缙抿了抿唇,道:
“先看看里面是何物罢。”说着,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铜匣。这铜匣并没有上锁,但是四周被特殊手法焊死密闭,经过数年的腐蚀,焊接部分已然碎裂了,这才轻易打开。铜盒内存着一个防潮的油布包,左一层右一层牢牢包裹好。打开后,里面是一封薄薄的信,装在上好的锦囊袋中。
沈缙颤抖着手,不知该不该拆开信封,最后还是秦怜接过了信,拆开来看。其他人没有凑过去一起看,只是观察着秦怜的神情,她的神情始终无比哀伤,以致最后垂泪。看完信,她将信交给沈缙,拉着一旁的伊颦道:
“颦娘,你陪我出去走走。”
伊颦有些诧异,看了秦怜,又看了看沈缙等人,最后欲言又止,跟着秦怜和筱沅一起走出了木工房。
沈缙这才开始看信,尹域那熟悉的潇洒字迹时隔二十年重回她视野,她看了第一行字,泪水就不禁盈满眼眶。
【观信者如晤:
足下能找到这封信,想必已然多少对予之遭遇有所了然。予留此信,是为预防后世子孙陷入与予相同之害。害予者,为予身侧侍从陆义封,其真实身份乃鸾凰尹氏百年前望舒郎之子尹御月。着笔时,予尚不确定此事,若后世者得观此信,当可确认。
足下当与安娜依有所接触,若她遭遇不幸,望能安葬于她。
予后半生戾怨深重,与秦臻、陆义封谋局,意欲报复皇庭,十载时光,颠覆三代帝王,致使朝政不稳,冤魂无数。予自知罪孽深重,望观信者可规劝予之后世子孙,莫怀复仇之心,莫踏复仇之路。
御月之心,可堪渊暗。尝善伪装,尤善观人举止,一举一动模仿皆无异处。李代桃僵,切中局面关键人物,乃其惯用伎俩。唯一破绽,其幼年时左手小指曾断,第二骨节歪凸。御月心中亦了然,当作伪装,谨记谨记。
若寻得御月,当除之以绝后患,切不可抱恻隐之心,为其所诓。
孟春犹寒,风雨晦明,时殷企念。书不尽意,伏惟珍摄。
域 字
壬子年正月 】
沈缙颤抖着双唇,流着泪,沙哑着声线断断续续读完了信。外间夜色幽暗,隐约得闻远处伊颦哀泣之声。
翌日早间,沈府来客,乃是多年未见的司马承祯师徒俩。沈缙红着一双眼接待了他们,师徒俩前来,尚未寒暄两句,便开口直言来意:
“当年我们在暗道里发现的尸首不是尹御月,尹御月左手小指畸形,他的小手指却完好无损。这几年我们一直在查尹御月的下落,眼下此人或许已然到长安来了,我们来提醒伯昭千万小心,她眼下是尹御月最大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