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拥抱着躺在床上,我们肩并着肩,在昏黄的烛光下,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个晚上的话。我们都流泪了,却又都欢笑了。我的眼泪流在了他新准备的枕头上。他伸出舌头来吮吸我脸颊的泪水。
一、廷生的信
萱:
不是你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南柯一梦"中的那棵槐树,如今在扬州真还有一棵。不管是讹传还是真实的,我都想实地去看一看。对于我这样一个喜欢历史甚至超过文学的人来说,没有来过扬州实在是一大遗憾。
现在,我谈论扬州的兴趣超过了谈论四川的兴趣。这是因为爱你的缘故,我爱你,也就爱上了生养你的那块土地。
关于扬州的风物,最有意思的一本书是扬州画舫录。作家阿城在威尼斯日记中,表面上是在写威尼斯,暗地里却在写扬州。在他看来,威尼斯和扬州是一部"双城记"。阿城不断地提到扬州画舫录,他为身边没有一本而感到遗憾,只好凭借记忆谈论书中那些有趣的情节。
扬州画舫录中,最有意思的是画舫的名字。有大雅者,也有大俗者;有的得名于船的形状,有的得名于船的主人,也有取之诗词典故。总之,每个名字都让人过目不忘。
例如,得名于船主的模样的:有一条船名叫"卢大眼高棚子",棚子就是能够摆放三张桌子的大船,也就是"大三张"。"卢大眼"是船主的名字,他原来是贩卖私盐的,坐完牢之后,他从黑道转入正行,改业为舟子。这个名字让人过目不忘,船主的形象数百年之后依然栩栩如生。
有一条船名叫"叶道人双飞燕"。主人是个道士,四十岁的时候还照样吃荤菜,五十岁的时候就开始辟谷。他身穿白衣,头戴方笠,打桨在红莲绿叶之间,旁若无人。
得名于船本身的形状的:有一条船名叫"一脚散"。这是一条灵巧的小船,船的甲板非常薄,人们便夸张地给它改了这样一个名字。与之相似的另一条船名叫"一搠一个洞"。其他还有:大元宝、牛舌头、玻璃船等等
得名于著名的诗词的:有一条船名叫"水马",得名于张芝叟"小舟胜养马"的诗句。还有一条船名叫"水云",得名于梦香词:"扬州好,画舫是飞仙,十扇纱窗和月淡,一枝柔橹发波圆。人在水云天。"其他还有:落霞孤鹜、衣香人影、花月双清、一湖春色、昌龄舟、镜中行、载鹤、听萧、带月不一而足。
得名于画舫本身的故事的:有一条船名叫"红桥烂"。这条船的特点是在船头设置了可以煮肉的锅碗瓢盆。一从码头开船,客人就可以点肉吃。老板将肉下锅,船开到红桥的时候,肉刚好煮熟。客人也看遍了风光,恰好肚子饿了。
有一条船名叫"访戴",显然得名于世说新语中"雪中访戴"的故事。舟子的名字叫汤酒鬼,卯饮午醉,醉则睡,睡熟则大呼:"酒来!"因此,每次载客人都是到了深夜才能够归来,而且是舟中的客人自己划船。到了岸边,船上杯盘狼藉,都由客人任意收拾,客人只听见他在舟尾雷鸣般的鼾声。
这些名字真是情趣盎然。我想,这才是最成功的广告词,对比今天电视上、报纸上的那些广告词,这些画舫的名字天然拙朴,真气贯通,雅到极致是乃是大俗,俗到极致是乃是大雅。
扬州画舫录基本上是写实的,却也点缀着几个优雅的"鬼故事"。其中一个鬼故事发生在见悟堂附近:"是地多鬼狐,庵中道人尝见对岸牌楼彳亍而行。又见女子半身在水,忽又吠吠出竹中,遂失所在。又一夕有二犬嬉于岸,一物如犬而黑色、口中似火焰,长尺许,立噙二犬去。又张筠谷尝乘月立桥上,闻异香,又女子七八人,皆美姿,互作谐语,喧笑过桥,渐行渐远,影如淡墨。"这样的文字真可以百读不厌。在今天平庸的日常生活中,在今天科技的一统天下中,我倒对这些奇异诡谲的想象充满了怀念。
自古以来,扬州就是一个属于文人的城市。欧阳修在这里修筑"平山堂"。当时,欧阳修出任扬州太守,政通人和,优雅风流。他有一首调寄朝中措的小令,很能说明他的心情:
平山栏槛倚晴空,山色有无中。手种堂前垂柳,别来几度春风。
文章太守,挥毫万字,一饮千盅。行乐直须年少,尊前看取衰翁。
宋代尽管屡屡受少数民族政权的军事压力和打击,宋代的文人却逍遥自在,享有历代最优厚的物质待遇和最宽松的创作条件。叶梦得在避暑录话中记载:"公每于暑时,辄凌晨携客往游,遣人去卲阳湖,取荷花千余朵,以画盆分插百许盆,与客相间。酒行,即遣妓取一花传客,以次摘其叶,尽处则饮酒,往往侵夜载月而归。"欧阳修过的真是神仙般的生活。
平山堂修建在扬州蜀冈中峰大明寺的西侧。今天它当然已经不复存在了,但那个地方我想你大概是去过的。书中记载,那里虽然并不高,但是地势奇特,站在堂前,那些远处更高的江南诸山仿佛在向它鞠躬。因为所看到的那些山峰与堂基相平,欧阳修名之曰"平山堂"。
若干年以后,苏东坡经过扬州,专程来到老师居住过的"平山堂"游览。诗兴大发,乃作西江月一首:
三过平山堂下,半生弹指声中。十年不见老仙翁,壁上龙蛇飞动。
欲吊文章太守,仍歌杨柳春风。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
再后来,苏东坡出任扬州太守。此时,欧阳修已经去世多年。于是,苏东坡在平山堂前修建谷林堂,以纪念逝去的老师。
又过去了几百年,清代的扬州文人汪懋林步欧阳修原韵作朝中措:
平山旧址已成空,清磬暮云中。当日烟花夜月,而今禾黍秋风。
山川无价,文章有主,我辈清钟。再种堂前杨柳,新词重和坡翁。
以上三首都算是"绝妙好词"。我尤其喜欢"山川无价,文章有主"这两句话。这是在给像我这样写文章的人打气呢。
今天,山川依旧,厅堂不在,而文章依然动人。
今天,文人与文人之间,已经少有这种心灵辉映的机缘了。
浮生六记是我喜欢的另一本与扬州有着深刻渊源的书。我记得你曾经在信中提到过它。
那里面的爱情,真是天上的爱情。林语堂曾经说过,芸娘是中国文学中最可爱的一个女人。宁萱,如果我是沈复,你就是我的"芸娘"。沈复笔下的芸娘,相貌跟你确实有几分相像呢——"其形削肩长颈,瘦不露骨,眉弯目秀,顾盼神飞,唯两齿微露。一种缠绵之态,令人之意也消"——你自己说,是不是在写你呢?看来,古往今来,最可爱的女子都以两颗小虎牙为标志。
北京的天气开始转暖,但北京几乎没有春天。在北京,我的感觉是,它直接从寒冷的冬天过渡到炎热的夏天。即使存在一个极其短暂的春天,也是风沙扑面。春天北京的风沙最厉害,尤其是最近几年来,已经发展为一瞬间暗无天日的沙尘暴。北京只有秋天是宜人的,它的春天没有给我留下什么好的印象。
真正的春天,在江南,在扬州。
爱你的廷生
两千年三月二十九日
二、宁萱的信
廷生:
你说的很对,真正的春天在江南,在扬州。
春天的瘦西湖美极了,这种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傍晚我常常去湖边散步。又岂止是瘦西湖呢,整个扬州都是"修竹为园,芙蓉为府",春意盎然。
浮生六记里的爱情确实令人神往。沈复和芸娘心灵相通,共同欣赏对着一池映日芙蓉,一起喝着一碗荷叶稀粥。他们顺境中分享快乐,逆境时分担坎坷。你还记得他们那段深情的对话吗——
沈复说:"惜卿雌而伏,苟能化为男,相与访名山,搜胜迹,邀游天下,不亦快哉!"
芸娘说:"此何难。俟妾鬓斑之后,虽不能远游五岳,而近地之虎阜灵岩,南至西湖,北至平山,尽可偕游。"
沈复说:"恐卿鬓斑之日,步履已艰。"
芸娘说:"今世不能,期以来世。"
沈复说:"来世卿当作男,我为女子相从。"
芸娘说:"必得不昧今生,方觉有情趣。"
在我们今天的生活中,有多少情人会如此对话呢?在我们今天的生活中,这样的爱情已经成为遥远的神话。这明明是沈复如实的记载,很多人偏偏以为,都是些虚构出来的童话。他们理解不了人间居然有如此美好的东西。
我给你讲讲我身边的几个故事。
大学时候,我的同宿舍,有一个名叫雯的女孩。她美丽聪明,从大学一年级起就打定主意要出国留学。每天从早到晚,她都抱着一本英语书念念有词。
后来,她的身边出现了一个男朋友。我们听说,他是雯的老乡,高考的时候,雯是地区的文科第一名,而那个男孩是理科第一名。状元配状元,倒还"门当户对"
那是一个高大沉默的男孩,他每次来找雯的时候,都静静等候在女生楼前面,从来没有像其他男生一样,因为等得不耐烦而在外边大呼小叫、鬼哭狼嚎。躁动的学校里,像这样内敛而安静的男孩已经很少了。
男孩对雯无微不至——帮她到教室里占座位,帮她到里食堂打饭,堪称她的"大管家"和"权职保姆"。男孩对雯百依百顺——雯让他往东,他从来不敢往西,几乎就是她的奴仆。有时,我们都开雯的玩笑说,你这个打着灯笼也难找的男朋友,简直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块馅饼。我们都觉得雯是一个幸运的女孩。当时,他们是同学们都很看好的一对情侣。他们在校园里像蝴蝶一样飘来飘去。
然而,我逐渐发现,他们之间存在着一种不对等的关系。
有一次,雯要去报名考托福。那时候,正是大学里考托福的高峰期,报考点前人山人海。许多人提前十几个小时去排队报名。本来是第二天清晨开始报名,有人在前一天凌晨就坐在大门外面。
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男孩半夜里就起来,裹着一件军大衣,去帮雯排队。第二天早上,男孩拿着领取到的报名表格兴冲冲地跑回来。一夜没有睡觉,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头发乱蓬蓬的。虽然裹着厚厚的军大衣,但他还是已经冻感冒了,连说话的声音都已经沙哑了。
雯却丝毫不去关心男朋友的身体,她独自乐呵呵地拿着报名表格,开始研究该怎么填写。她沉醉在那一个个复杂的表格之中。她从那些表格之中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幸福。
从这个小小的细节上,我就敏锐地发现,男孩对雯的爱,远远超过了雯对男孩的爱。
我当然没有权利指责雯的自私,但是,我相信一点:真正的爱情必须是平等的——各自给予对方的爱,在天平上应该是平衡的。只有这样的爱情,才有可能持久而稳固。就好像一条船的左右甲板,如果一边轻,一边沉,船就会沉没。
那时,其他同学都不相信我的判断和推测。他们认为,雯与男孩之间从来不吵架,和和睦睦的,一起吃饭,一起上自习,简直就像一对甜甜蜜蜜的小夫妻。
毕业以后,雯顺利地拿到了去美国的签证,到美国一所有名的大学念书去了。然而,他的男朋友由于英文底子不太好,虽然竭尽全力考了两次托福,都没有能够过关。
突然有一天,雯的男朋友给我打来一个电话,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告诉我,雯提出跟他分手,语气坚决。他找不到别人诉说失恋的苦恼,因为我是雯的的好朋友,他便给我打电话,想跟我聊聊。听到这个消息,我很吃惊。虽然早有预料,但没有想到会来得这样快。那时,我正在上班,正在接待一个前来商谈合作的客户,我便告诉他,等下班后,我们约个地方谈谈。
晚上,我约他在一个咖啡馆见面。他含着眼泪告诉我,雯在电话中冷冷地向他提出分手,毫无商量的余地。雯说,因为他迟迟不能出国,她再也不能等了。
雯的这一决定,事先一点征兆也没有。前一次的通话在一个星期以前,两人还谈得好端端的。因此,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几乎就是平地起惊雷。
雯在电话里平静地说,她身边有很多男孩子追她,她选择了一个香港富商的儿子。她准备毕业后就跟对方结婚,然后定居美国。她还不露声色地祝他"幸福"。
那天晚上,男孩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我一直在旁边倾听着。
后来,他喝醉了。他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我只好打电话给他的同事,请他们来送他回家。
我独自一人回家,这个城市依然灯火辉煌。昼伏夜出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他们都是哈日哈韩族的打扮,快乐得没心没肺。街上漂亮的汽车也越来越多,汽车里的人呢,长得越来越胖,开始为他们的高血压而感到担忧。
我们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寻找爱情,我们究竟有没有沈复和芸娘幸福?
沈复和芸娘曾经到沧浪的乡下居住,那里没有城市的喧闹,"绕屋皆菜园,编篱为门。门外有池约亩许,花光树影,错杂篱边"。好一个神仙的居所。芸娘对沈复说:"他年当与君卜筑于此,买绕屋菜园十亩,课仆妪植瓜蔬,以供薪水。君画我绣,以为诗酒之需。布衣菜饭可乐终身,不必作远游计也。"今天,谁还有这样的想法呢?今天的女孩子,大多像雯一样,感情在她们的心目中并没有多么的重要。而我,却想做一个现代的芸娘。
雯和那个男孩的故事,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大学里的爱情故事,没有波澜曲折、回环往复。这样的故事,在大学里随便一捞都有一打,每天都在不紧不慢地发生着。但是,我从当中发现了这个时代爱情的危机——爱情在瞬息万变的现实面前,显得那样孱弱不堪。
我猜想,雯并不爱他的男朋友,她只是觉得,那时候她身边需要一个男孩,需要一个帮助她的男孩。她不愿意做出任何的承诺——"承诺"好像本身就是一个过时的词语。没有了承诺,她就可以不断地进行选择,只要每一次的选择都能够改变她在现实中的处境。
而爱情,仅仅是选择过程中的策略之一。既然是策略,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改变。到了最后,是不是"爱情"已经不重要了:身份、金钱和地位成了更具决定性的因素。
我不愿意成为这样一种"现代"女孩,我更愿意获得纯真的爱情,即使必须付出贫困、坎坷、磨难的代价。我的思路跟别人恰好相反:只要拥有了爱情,其他一切的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
你说是吗?如果爱情降临在我们的生命之中,那么正像泰戈尔所说:"从今起在这世界上我将没有畏惧,在我的一切奋斗中你将得到胜利。你留下死亡和我作伴,我将以我的生命给他加冕。我带着你的宝剑来斩断我的羁勒,在世界上我将没有畏惧。"
我不禁想起纪伯伦的一则寓言。
一个男人在自家地里挖出一尊绝美的大理石雕像。他带着雕像,找到一位酷爱各种艺术的收藏家,准备出卖。收藏家出了高价买下,事毕后两人分手。
回家的路上,卖主手里攥着大把的钱,心喜地自语:"这笔钱会带来多少荣华富贵呀!怎么有人不惜如此代价,换取一块在地下埋了千年,做梦都无人梦见的顽石?不可思议!"
同时,收藏家却在端详着雕像,心里也在自语:"真是气韵生动,巧夺天工!何等美丽的一个精灵,酣睡了千年之后再度复生!何以有人会以如此稀珍,换取毫无趣味的几个臭钱?"
我们跟那个收藏家一样属于同一类人。我们坚守自己的价值判断,当别人嘲笑我们傻的时候,我们不以为然,昂首走我们自己的路。范仲淹在岳阳楼记中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但愿你也能够如此。
爱你的萱
两千年四月五日
三、廷生的信
萱:
谢谢你的提醒。你说的真是金玉良言。"宠辱不惊"是我所追求的一种人生境界。
在爱情的问题上,只要我跟你对爱情的理解是一样的,我们就该坚执我们所信,且不管别人怎么想。如你所说,"横眉冷对市侩,俯首甘为情痴"。
前几天,导师陈平原教授跟我长谈了一次,他赠送我八个字:"待人以诚,临文以静"。我会时刻记住这八个字,不让内心深处残留一点渣滓,不让文字之中显示一丝浮躁。
今天晚上,我们七八个同门的师兄弟和师姐妹一起去陈平原、夏晓虹老师家。每隔十天半月,我们师生都有一次小小的聚会。我们一大帮人,挤在老师堆满书籍、散发着墨香的客厅里。椅子不够用,有的同学干脆就盘着腿大大咧咧地坐在地毯上。两位老师通常都会泡上好茶款待我们。陈老师和夏老师家的茶,在北大中文系非常有名。我们一边喝茶,一边还能够尝到老师从日本带回来的小点心。我虽然讨厌日本人,却也很喜欢日本精致而可口的点心。你看,我也不是把日本人一棍子打死吧。
如果是周末,我们也许还会凑在老师家里做一顿好吃的。大家会各自带着菜和调料上门——同学们来自天南海北,献出各自拿手的技艺,老师家的厨房成了一个"厨艺大擂台"。最后端上桌子的十几盘菜,真是南甜北咸、东酸西辣,一样也不缺。老师的家,不仅是我们探讨学问的地方,还是我们锻炼厨艺的地方。可惜的是,陈老师不能吃麻辣的四川菜,也不能喝酒;可喜的是,夏老师却既能吃川菜,又善饮,她取代了陈老师成为宴席的中心。
大多数时候,是老师请客,师生们一起到外边餐馆里吃饭。偶尔我们也会发起"凑份子",那一般是老师出国讲学的前夕,我们为老师送行。由老师请客的时候,通常是一群学生如同梁山好汉般呼啸而去。而我在这样的场合则充当"点菜高手"的角色。老师请学生吃饭,在北大中文系也是一个源远流长的"传统"。作为学生,我当然希望这个"传统"越牢固越好。
吃完饭以后,我们会聊上几个小时,话题一般都不固定。但有一个保留的节目,就是大家各自汇报近期的读书心得和体会。有什么疑难的问题,也可以乘机向老师请教。直到夜已深的时候,方才作鸟兽散。
聊天的时候,喝茶的喝茶,喝酒的喝酒,老师家里还准备了上好的酒。陈老师是闻酒辄醉,夏老师却是酒界巾帼。老师虽然不纵容弟子们饮酒,却也不禁止。师兄王枫好饮,在老师家中有过好几次喝醉的纪录,是我与师弟杨早将他送回宿舍的。
可别小看了这样的聚会。我认为,这是北大最大的特色之一。这些年来,北大比之于其他学校所拥有的优势已经开始逐渐丧失。别的学校楼房修得越来越漂亮,北大的校舍却愈发显得破败不堪。不过,对于一所大学来说,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正如先哲所云,大学之大,非楼堂馆所之大,而是学术之"大"。
每当在老师的客厅里的时候,我们都深切地感受到了这种"学术之大"——大家对学问的热忱,在别的地方已经不多见了。在老师的客厅中,参加一次轻轻松松的闲聊,有时也比听一学期课的收获要大。老师针对每个学生的性情和学养给予独到的指点,这是大课堂上不可能实现的"因材施教"。难怪徐志摩说,在剑桥,学问是在教授家的客厅里,由教授的烟斗"熏"出来的。
在今天,高等教育已经变得像大工业生产一样,许多学校的学生难得有机会到教授家闲聊。从教授到学生,似乎大家都忙得一塌糊涂,但最终却不知道究竟在忙些什么。因此,我觉得,在北大教授的客厅中闲聊,本身就是一种求学的"捷径"。从本科时代起,我就经常到教授们的家中倾听教诲、畅谈心得。到了研究生阶段,就更加"肆无忌惮"了——不仅"充分利用"自己的导师,就是其他的老师家,我也经常莽撞地前去"叩门"。
宁萱,你到北京来的时候,我也要把你带进老师的客厅。两位老师一定会喜欢你的。
我们能够走到一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奇迹。我学文学,你学金融;我在学院内,你在商场中;我在风沙扑面的北京,你在杨柳春风的扬州。除了上帝以外,谁能作这样奇妙的安排呢?
我要在天花板上写满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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