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接到羽柴秀吉援军到达的消息,柴田胜家不禁怒骂一声:“混账!”然而,这并非对秀吉的咒骂,而是对佐久间盛政的愤怒,对固执己见、不听撤兵之令的外甥的怜悯。
虽然狐塚的营地距离内中尾山的大营只有八里,可是,他既不能扔下盛政撤军,也无法独自出击。
这样一来,连我自己都晚节不保了这样想着,胜家立令盛政后撤,同时他也须一边牵制敌人,一边撤退了。
“天亮之前决不许擅动。天亮之后才能确定盛政的位置,再撤退。这个混账”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天还没亮,胜家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要想让盛政平安地撤回来,就得先把秀吉的右翼羽柴秀长和堀秀政的两支队伍死死钉住,让他们不能动弹半分,然而,这样的安排在战略上到底有何种意义,已经没有时间考虑了,关键是和秀吉一战。
“——与其在你威压之下窝囊地活着,不如壮烈一战,哼!”即使拼个鱼死网破,也要狠狠地打击一下秀吉的嚣张气焰。如是秀吉负责指挥,胜家定会一马当先,向其发起挑战。可是没想到,秀吉却把应付胜家一事交给了堀秀政和其弟秀长,独自去对付盛政了。因此,无论嘴上怎么骂,胜家都觉得不解恨。
胜家太熟悉秀吉的习惯和战术了,盛政怎能斗得过他?故,胜家早就认定:趁着秀吉不在,打一阵就退回来,再打一阵,再退回来,如此反复不断地骚扰,搅得秀吉心神不宁,再寻求战机。
岐阜的事情,秀吉也不能完全抛在一边。因此,如秀吉退了回去,他也缩回去,秀吉出来,他再去骚扰这样反复几次后,秀吉就会气得火冒三丈,要么会气势汹汹地向胜家发起总攻,要么找个借口和他讲和。胜家正是看透了秀吉此一弱点,才再三命令佐久间盛政撤军。不料盛政过于贪功。按照他最初的打算,只要盛政老老实实地服从撤军之令,那些见风使舵的诸将也只能稳住阵脚观望。只要他们不露出三心二意的迹象,整个军队就会显示出强大的震慑力,这就足够了,可是
从黎明到中午,胜家一直拿着令牌不动,他一边听着前方传来的恶讯,一边坐在那里沉思。最后,当听到前田的队伍已经逃离战场的消息,才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把毛受家照叫到跟前。“看来,今日就是我的死期了。”
家照只是低着头,沉默无语。
“这个混账小子,怎么也听不进我的话,现在终于掉进了秀吉的陷阱。连前田父子都感觉没有指望了。”
毛受家照依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伏在地上,等待胜家的命令。
“一旦前田父子撤退,德山秀现和不破胜光也会扔下阵地逃走。这样一来,盛政的军队就会土崩瓦解,秀吉亦会在稍事歇息后,绕到我们背后。这些,你已想到了吧。”
“这我想会如此。”
“堀秀政也深知这一点,所以此前一直没有向我们发起攻击。尽管他与我为敌,却是个可恶的聪明人。”
家照见胜家迟迟不下达命令,不禁有些焦急。“再过半个时辰,估计堀秀政和羽柴的两支队伍就会行动了。”
“当然。就索性赶在敌人行动之前,率先发起行动。杂兵一旦获知前田退却,定会开始动摇。我非常后悔。”
“主公的心情,家照十分明白,可胜败乃兵家常事,无论如何,请大人速速下令,撤回北庄。”
“既然连你都这么说了,胜家恐就更难下这道命令了。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莫要再说了。胜败并不总是兵家常事,此次战败,一切都结束了。”
“主公,我并不这么认为。”
“莫要再说。”
“不,在下要说。对于为避开毫无意义的战争而脱离战场的前田利家父子,在下非常理解。”
“你是如何理解的?”
“前田父子对主公和秀吉都讲求义理,因此处于两难境地,为了不负任何一方情义,他只好收起刀枪,退出战场。他的撤退无异于无言的进谏,他是在向大人提出撤兵之谏。”
“家照,你的话怎么听来这般奇怪?”
“其实丝毫不怪。若主公暂时退回北庄,前田父子自然就会在府中城阻止秀吉的进攻,再撮合您和秀吉讲和因此,主公应该断然决策,速速下达撤兵之令。家照求您了!”
胜家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地抬着头,无力地从帐中走了出去。
“主公,无论如何,请速下命令吧!一刻值千金,每一刻都会决定大人的命运啊。”
“家照!”
“在。”
“我绝不能答应你。你想一想,我柴田胜家乃一个抛弃五六十年来苦心维持的名誉,被秀吉吓跑的人?当然,命令我是会下的,但绝不是撤退。若有人想逃,就请自便吧,我不阻拦。无论如何,我胜家绝不会逃跑,我只能迎着秀吉的马首倒下去。这才是我的荣耀!可悲的荣耀!无与伦比的荣耀!”
此时,中村与左卫门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报,文室山已落入敌人之手。”
“文室山丢了”还没等胜家发问,家照先愕然地问道“那么,佐久间大人的去向呢?”
“生死不明。军队已经七零八落、晕头转向了。汇集到狐塚的已没有多少了”
“主公!”不等与左卫门说完,家照后退一步道“请主公速下决断。否则,已经从左祢山上下来,并在东野一带挡住我军去路的堀秀政部,就会向我军发起进攻了。秀吉也会与之遥相呼应,切断我们的退路,这样一来,我们可就”
然而,胜家并不回答,依然仰着他那硕大的脑袋,默默地望着天空,在草地上踱来踱去。他已什么也不想了。消息一个比一个坏,让他愈加陷入悲惨境地。帐外混乱起来,想逃跑的士兵们已经行动了。
这种迹象一旦被敌方嗅到,右翼的羽柴秀长和堀秀政必会一齐发起攻击。秀吉也会立即从左翼掐断他的退路。对敌人的这种战法,胜家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他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莫大的悲哀。
若此时胜家想的是大义,是应在这里赌上自己的性命,他恐也不会如此迷惘。可是,在他内心膨胀的,并不是大义,而是光荣。为何他不能服从大义,致力于终结乱世的战火,甘心屈服于秀吉呢?为何他这样执著呢?
“主公,莫再犹豫了,时间已经急急过去了,机会也要随之消逝。若不速下决断,将士们就会无所适从,局势亦会更糟啊!”“牵马!”突然,胜家一声怒号。这是一名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几十年的老武将悲惨而迷惘的怒号“把冲锋的旗帜插到我的马鞍上,要用乌骓马!家照、与左卫门,不必再说。看,堀秀政已经向我们开枪了。快,备马!”
头顶的太阳普照着大地,绿叶迎着东风飒飒作响。不大工夫,侍卫牵来了一匹健壮的坐骑,胜家飞身上马。“请大家见谅。”这时,他的语气又柔和起来“今生今世,胜家已无以回报各位了,只给各位道歉,让我们来生再会!”说完,他一勒缰绳,马首朝南。
此时秀吉已经从背后展开了进攻。可是,胜家并没有把马头转向秀吉的方向,他分明是想驶向东野的堀秀政的阵地,想战死在那里。
“嗵嗵嗵”又是一阵猛烈的枪声,从堀秀政和羽柴秀长的阵地上响起。
“主公,等一下!主公!”毛受家照也跨上一匹战马,狂追而去。
此时的队伍中已经有人陆续脱逃,七千人的主力现已不到三千了。正是因此,胜家才没有看自己的身后,他恐俱。
已开始进攻的堀秀政的部队,正是看到对方军心已动摇,才果断地发动了攻击,然而,还没等他们完全投入战斗,却被对方来了一个反击,堀秀政不禁深感意外。跟在胜家身后的顶多五百骑兵,可尘土滚滚,根本看不清有多少人。山谷里尘土漫天,看来似有千军万马。
“不许后退,给我顶住!区区几个敌人,把他们击退!”
然而,那头“野猪”执著的反击似已显示出强大的威力,令堀秀政的军队心惊胆寒。前面的士兵顿时崩溃,后面的也开始后退。
胜家依然一马当先,既不呐喊,也不通报姓名,只手舞大刀,奋勇杀敌。
“主公!”突然,毛受家照的战马一下子窜到了胜家的前面,挡住了他的去路。战马受到惊吓,一声长鸣,前蹄高立。家照翻身下马,猛地抓住了胜家的马辔。“主公,求您了,您还不撤兵吗?”
“不撤,我绝不撤!闪开,家照!”
“您不退,我也不闪。”看来家照也豁出命去了“若主公坚持认为,不前进就是对您的侮辱,那就干脆请您先杀了我。”
“家照,不要难为我了,你让我去死吧!”
“不,我绝不答应。在这样的山谷里,把粘满泥巴的首级交给敌人,这谈得上是什么荣耀,不行!”
“你再敢阻拦,就休怪我不客气!”
“那就请前进吧,请主公先杀了我!”
胜家心头火起,猛地抡起大刀,而家照依然紧紧地贴着马首,两手死死地拽着马缰不放。“主公,现在不撤就永无机会了,敌人已经退下去了。请主公速换战马。家照愿意代替主公顶着头盔,打着军旗,冲锋陷阵,实现主公的意愿。请主公先撤回北庄我们就此一别。唉,您怎么如此糊涂啊!”家照声嘶力竭地喊着,拽住胜家的大腿使劲摇晃。
胜家悲鸣着,大刀飞到空中,又落到了地上。“家照”
“主公,首级上沾满了泥巴,这可不是武士真正的荣耀啊!毛受家照愿做主公的替身,决不会辱没主公的勇武,请相信我,快把头盔给我!”
听家照这么一说,胜家茫然地站到了路边。家照戴上胜家的头盔,捡起大刀,把战马交给胜家,自己跨上乌骓马。“侍卫们,保护好主公!莫要犹豫了,赶快撤离,毛受家照绝不会给诸位丢脸。”
胜家站在那里,茫然地望着自己的金幡马印。对于毛受家照来说,最大的荣誉就是捍卫胜家的荣誉。老将看重声誉,其可悲的性情,已经深深地影响了家照。就连秉性倔强的信长都不得不把家老首位给胜家。胜家的心里,总是充满了对信长的无限思慕。
尽管胜家受到性情的羁绊,有不利于大局之举,家照在感情上可能也对胜家产生了几丝厌恶,但无论如何,在他的眼里,胜家依然是武士的楷模,是值得为之殉死的英雄。
为了赢取胜家撤退的时间,家照一夹马腹,突入敌阵。这是关键的一瞬间。如没有家照这般拼命,胜家恐早已被人追赶到濑户内海的边上,无处可逃了。
奔进了大约五六町之后,看到胜家的影子已经从背后消失,家照这才急率残众,驰到距离狐塚九町左右的林谷山,把它当成了临时据点。林谷山原为越中原森城主原彦次郎镇守,现已空了出来。家照让跟随的士兵屯驻在这里,欲在此处阻击敌人,掩护胜家向北庄撤退,不过,此时他手下已经不足三百人了。
秀吉在集福寺坂附近稍事歇息,重新把队伍集中起来。他观察了片刻战局的变化,然后亲自出击北国官道,并在那里将左右两翼合兵一处,便向林谷山发起猛攻。
“胜家就在那边,别让他逃走了,杀了他!”木下一元和小川佑忠的手下率先进入林谷山,在火枪的掩护下,精神抖擞的武士们向林谷山的阵地发起了猛攻。大约午时四刻,二人的部队终于攻到了林谷山的堡垒。而此时的胜家,早已丢弃了工事,撤退到了后方的橡谷山。
在此关键时刻,当然是赢得的时间越多越好,因此,家照尽他最大的努力顽强地阻击着敌人。他看见敌人的大队人马不断压向林谷山,方松了口气。“这样也好,总算没有丢我的脸。”说罢,家照让哥哥茂左卫门拿出装在竹筒里的残酒,自己先喝了一口。
天空依然没有一丝云彩,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漏下来,白亮亮的,非常刺眼。“主公已经安全撤离了,我们兄弟喝口饯别酒,然后,兄长也去追随主公吧。”说着,家照给茂左卫门斟了一杯,自己咂着舌头,一饮而尽。
“家照,我也要留在这里,决不撤离!”哥哥茂左卫门笑着放下酒杯“如留下你一人在这里拼命,我却活着回去,岂不被母亲笑话?”
“这是两码事。我在这里战死,是为了我的名誉,我已经发誓,要坚决为主公的荣耀而战。可是,如果年迈的母亲得知你我都战死,一个还是白白送死,不骂我才怪!”
“哈哈”茂左卫门笑了“好了好了。死了一次,就不用死第二次了。”
这时,惊天动地的呐喊声和枪声又从不远处传来,家照本能地站了起来,估量一下双方的大致距离,敌人距他们不到一町了。“兄长,不行,无论如何你得听我的。”
说着,他抄起大刀站了起来。这既是为了掩护哥哥赶快撤离,以奉养老母,又是为了击退敌人的杂兵,免得自己切腹之时受到干扰。“兄长,难道你不明主公的名誉吗?不明我捍卫主公名誉之举吗?”
若细细考量一番,这种说辞真是奇怪。家照恐也没有认真思量这荣耀的真意。因此,对局外人来说,这些似都是愚蠢的笑料。然而,无论胜家还是家照,都把这种荣耀看作一种壮举,无论何时都要保住它。这是一种自我主张,是一种坚定的信念。在乱世武士的心中,只有拥有这种信念的人,才是“有气节”才是真正的武士。
家照站起来,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抄起大刀。“兄长,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竟还不明白吗?”
“我不明白。”茂左卫门看都不看弟弟一眼“这种荣耀不仅你有,兄长我也有!”此时,眼前的树林里已能隐约看见刀光剑影了。茂左卫门飒然端起长枪,抢先冲向了敌人。
“唉,多么残酷的兄长!这真是老母亲的悲哀啊!”家照不禁为之悲叹。片刻,他的悲叹变成了怒号,也高举起大刀冲向敌人。“来吧,让你们尝尝天下第一鬼柴田大刀的厉害,不怕死的就上来!”
“哐啷”一声,来犯之敌的刀已经断为两截,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敌人退了下去。
此时,家照身边只剩下二十多名随从了。“兄长!”
“何事?”
“赶紧走,为了母亲”
“休要再啰嗦了,家照,你万不要错过切腹之机。”
“我若是切腹,你就回去?那好!”家照后退了二三十间,突然坐了下来。
短暂的沉寂之后,当进攻者再次冲上来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一个活着的士兵了。目之所及,只有七零八落的尸体,还有从树隙射下来的阳光,这真是一种具有讽刺意味的静谧之美。“啊呀,这不是修理亮,是他的家臣毛受家照,是他的替身。”
“哼,愿来是故意自尽给我们看啊,哟,这个人是他的哥哥茂左卫门吧。”
可是,家照再也听不到了,他的兄长也听不到了。为了追求那可悲的荣誉,他们已在橡谷山的草地上静静地死去了。
秀吉继续向北国官道进击,经过兄弟二人的尸体旁边时,他默默地注视着,一言不发。
来到北国官道后,秀吉并没有立刻追击胜家,而是拨马来到狐塚,巡视战场。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太阳还很高,这里已结束了战斗,灿烂的太阳给他的胜利增添了绚烂的光彩。其实,早在去年清洲会议期间,秀吉就已在有条不紊地策划这次胜利了,而且结果完全跟他所料一样。知道这些内幕的,除了秀吉,还能有谁呢?
此时,正在狼狈地撤向北庄的胜家不知作何感想?他能想得到当初秀吉把居城长滨轻易让给他,不久之后长滨又成了秀吉的据点,然后导致他惨败的玄机吗?
秀吉把长滨城让给胜家,是因为他熟知这一带的地理人情,如把这里作为和胜家决战的主战场,将最有利。然而,胜家及其子胜丰反以为秀吉乃是对他们让步去年冬天,作为胜家使者而赶赴山崎的前田利家、不破胜光、金森长近等人,无一例外从这里脱逃了,没有一人向秀吉的人马放一枪,哪怕是射一支箭。也不知胜家在逃亡过程中如何看待这些
秀吉催马来到位于狐塚的胜家阵地,看着漫山遍野的尸体,不禁又想起在树林间切腹自杀的毛受兄弟来。
“主公真是神机妙算,又是一场大胜!”跟在身后的一柳直末奉承道。
“这样一来,柴田的队伍近乎全军覆灭了。修理亮这个糊涂蛋,他怎么没有想到要吃败仗呢?”加藤光泰也随声附和。
然而,秀吉却沉下脸来,把头扭到一边:“不愧是鬼柴田哪。你等不可口出狂言。”
“可是,他不知我军实力”
“给我住嘴!你们以为胜家不知我的实力吗?他太清楚了,他是在为他的体面而战这才是最强大的敌人!”
光泰和直末不禁面面相觑,赶紧住嘴。
秀吉那满是汗渍和尘土,只有一双眼睛还在闪闪发光的脸上,现出一种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哀愁。“明白事理、贪图功利的人毫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那些既不遵从义理,也不喜爱金钱,只知一味地追求所谓荣耀的人。再也没有比这更麻烦的了。直未,你赶紧到黑田官兵卫那里走一趟。”
“黑田官兵卫”
“你去告诉黑田官兵卫,大家合力把所有的尸体集中起来埋了。另,命令村里的人,不管是碰到自己人还是敌人,只要是还在喘气的,尽量给一些蓑衣或斗笠之类,力所能及地帮助他们,明白吗,否则,我羽柴秀吉的脸往哪儿搁?”
秀吉的眼里射出刚毅的光芒,再次催马转向北方。
“光泰。”
“在!”
“即使秀吉占尽所有的天理和正义,胜家也绝不会甘居我下。为了平定天下,我不得不出兵讨伐他,并不是为了别的,你莫要误会。”
光泰盯着秀吉从未有过的严峻表情,点了点头。
事情确如秀吉所说。无论是胜家还是毛受兄弟,都是为了“荣耀”二字而战。还有一个人,也是为了荣誉而战,此人就是羽柴秀吉。
命令一下,大家立刻打扫战场。所有的尸体都被集中一处,伤员们被村民们转移到树荫下或者山谷里,悉心地予以照料。
“不愧是羽柴大人,真是大慈大悲啊!正因为大人有菩萨心肠,才会大获全胜啊。”
在村民们的啧啧称赞声中,秀吉跟在堀秀政的队伍后面进发了。
无论发生什么,也不会屈服秀吉已经看透了胜家的心思,进击的脚步自然不会放慢。“佐久间盛政、胜家之子权六郎等人,只把他们找出来就行了,留他们性命。”
在路上,秀吉通知所有的人。“誓死不降的其实只有胜家一人,剩下的都可用真情打动。”
当天夜里,秀吉进入越前,宿于今庄。
当毛受家照誓死阻击敌人的时候,胜家带了百余名近侍,逃到了柳濑,然后翻越木芽岭,进入越前。一路上,他始终沉默无语,一口气赶到提前一步撤军、进入府中的前田利家的城下。利家该不会切断胜家的退路,置胜家于死地吧?近臣中有人在喑暗担忧。当从大道上赶到城下,胜家突然停住战马,回头看了一眼柴田弥左卫门。“去见见利家吧。你去城里跟他们说一声。”
“主公,万万使不得。他们可是在战场上望风而逃的人。如看见我们这个样子,还不知会有什么企图呢?”
“你去城里说一声就是了,少啰嗦!我有一事须告诉他。”
“那太”
“安下座位!”胜家翻身下马,在一个大户人家宅院的高墙下,急急地来回踱步。
“主公真要见前田吗?”
“此事如不告诉他,胜家没脸活着见人。快去!”
近侍们慌忙安下座位,胜家坐下来,再次呆呆地望着天空出神。近臣们怕发生意外,都背对胜家,围成了一堵戒备森严的人墙。
炎炎烈日无情地照射在败军之将身上。尽管坐在阴凉之处,四周的光芒却令人头晕目眩。人马、盔甲以及武器,都似霜打的茄子一般,看去无比惨淡。
胜家静静地坐在烈日下,耐心地等待着无情抛弃了自己、提前撤回府中城的前田利家。
看到这种情形,前田家的卫士紧走几步。“来了来了。”
“还穿着盔甲呢,当心点!”
利家从城里带了约三十几名近侍出来,看来他已经休整过,连马也换了,整个人精神十足,与萎靡不振的胜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啊呀,修理大人,您可来了。”下马之后,利家只带了几个带刀护卫,健步走到胜家面前,在安好的座位上坐下“时间紧迫,还请大人赶紧撤回北庄,我还要在此等待筑前守。”
胜家听了,没有回答,只是一动不动地望着天空,良久,方道:“利家。”
“在。”
“你我多年交情,胜家无以言谢。”
“大人言重了。”
“不,你和我不一样。胜家从前就与筑前守不和。而你不一样,你年轻时就与他是无话不谈的好友。你能够一直跟随我至今,已经仁至义尽了。”
“”“不,不只是到今天。你连胜家的后路都想到了,为了我的今后你果断地从战场上撤兵。”
“这多谢大人理解我撤兵的苦衷。”站在一旁的胜家的近侍们无不竖起耳朵,面面相觑——两人的每句话都令他们深感意外。
“武士的名誉是极其可悲的。”胜家把视线转移到利家的身上“我知,你待在这里,是想阻止筑前守,为我们的和解作最后的努力。”
“请允许我这样做。这也是我对二位应尽的义理。”
“不,筑前守的大志已融入其身。我们已无妥协的余地了。”胜家的声音有些沙哑,口齿却非常清楚“利家,天下大局已定。”
“已定?”
“尽管我不愿看到,可是天下还是被筑前守掌握。但是,胜家决不会心甘情愿地输给筑前,这是我的天性筑前也容不下一个敢于在他面前永不言输的人,所以,斡旋的事,就罢了吧。然与生俱来的大志,胜家绝不会忘却。这就是我想跟你说的。”
“难道我就这样眼睁睁”
“不,这只是胜家的愿望而已。其实,你已对我尽了义理。因此,你现在应该对筑前尽义理了,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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