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年,随着“大跃进”的步伐“大办工厂”后又开始“大办教育”各地筹建技工、中专、大专等学校。在临近a市六十多公里的丘陵山坡新建了一所a市机械工业学校:其实只有一栋两层的楼房作办公楼和教室,教职员工和学生宿舍以及食堂全是简陋的竹棚。教师有分配来的大中专学生和从外地外校挖来的教员。学生以应届初中生为主。陆浩正在部队任团政委,转业到该校任校长兼党支部书记。学校边上学边劳动。劳动的内容主要是:一是继续学校的扩建和基本建设;一是应对市场供应的紧张开垦荒地种田,搞些蔬菜瓜果以弥补粮食的严重匮乏。
陆校长除了抓全面工作外,重点是关心教学质量,因而也十分关注教员的工作和生活条件。正是在他的力主之下,给每位老师配齐了办公桌椅、台灯和用品,每个教研室都安装了吊扇。
邱艳萍是刚从外语专科学校毕业分配来的教师,才二十岁,十分娇美。她的性格犹如涓涓细流的山泉,非常柔和亮丽,脸上总是挂着少女腼腆和天真的微笑。她的到来,在这校园中俨如在杂草、灌木和野花中突长出的惹人眼目的奇葩。男老师们、尤其是单身男性,不由自主地要多看她几眼,甚至含着贪馋的欲望。至于那般半大的初中生,既富有孩子的顽皮,又有小大人般的力气和点子,性情柔顺的老师都难以对付。例如教化学的小个子、脾气温和的汤姓老师,几乎每次进课堂前,学生中一些孩子都会大叫:“大家起立!汤司令到!”叫人啼笑皆非。而现今来了这么一位姣妍丽巧的邱艳萍老师,这些学生更是喜上眉梢,窃窃私议,琢磨着如何逗弄她。
在邱艳萍进课堂前,几个捣蛋鬼把粉笔擦藏了,用烂泥巴做成一只酷似的“粉笔擦”摆在讲桌上,又在黑板上画了一个戴眼镜的美女头,下注:“这是我们敬爱的邱艳萍老师”
邱艳萍拿着讲课夹走进教室,往讲台上一站,脸朝学生。班长立即高声说:“全体起立!”
“同学们好!”
“邱老师好!”下面声音参次不齐,还夹着窃窃的笑谈,有几个男生注视着黑板笑得弯下了腰,引起了邱艳萍的好奇。
她回首一见黑板上的字画,立即气得涨红了脸,厉声质问:“这是谁搞的?这是对老师的污辱!”
下面哄堂大笑,笑得邱艳萍又火又羞,立即去拿讲台上的“黑板擦”可是抓上手的却是一块又臭又脏的烂泥巴,于是气得全身震颤,大叫“为什么这么捣蛋?黑板擦哪去了?是谁弄的就上来擦掉它!”
正当她回身再看黑板时,一只黑板擦突然飞向讲台。当邱艳萍迅即回过头来,这擦子不偏不倚正好击中她的额头。全教室又发出哄堂大笑。邱艳萍用手捂着额头红肿的包,双眼泪如雨下。她拿起讲课夹,说“我再也不讲课了”就往外跑,到自己房内洗了手脸后往床一扑,号啕大哭。
外面刮起了大风,茅棚顶上“哗哗”直响,一些烂草和枝叶从朝北的缝隙处往里直蹿。屋外飞沙走石,枯枝败叶随风乱舞。天空彤云密布,一个耀眼的电闪“轰隆隆”的雷声响彻大地,接着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
邱艳萍走后的教室宛如孙悟空“大闹天宫”:有的上黑板乱涂乱画,有的跳上桌子手舞足蹈,有的笑痛了肚子只有几个女同学神情沮丧地坐在那儿摇头叹息,有位女同学忍不住悄悄泪下。
大约过了不到半小时,陆校长出现在邱艳萍宿舍门口,虽然他打着伞,但裤子和鞋袜均湿透了,头发湿漉漉地直往下滴水。他用手抹了一下脸就敲门叫:“邱老师,小邱,快开门,快开门!”
房里传出嘤嘤的哭声,就不见开门。
“你不开门,那我就进来了。”
茅棚的门本来就没加锁,老师们晚上用棍子顶一顶,白天一般也不顶,一推就可入内。陆校长轻轻推门而入,见邱艳萍伏在床上,肩膀抽搐,枕巾湿了一大片。
“小邱,受委屈了!情况我都如道了。学生如此调皮到不像样子,我们领导有责任,没有把校风、校纪搞好,德育没抓好。我已到班上训了话,把几个顽皮头子单独作了严肃批评。他们都认错了,说对不起邱老师,保证今后不再犯。我要他们写出检讨书,准备在学校宣传板上予以公开,同时在校委会上讨论对他们作出公开的校纪处理。好了,好了,快起来,梳洗一下到教室去。他们都在那儿等你,要向你公开道歉。快,快起来!”
邱艳萍这才转过身坐起来,见到像“落汤鸡”似的陆校长,听到他刚才这番话,心中着实感动不已。她自幼丧父,母亲改嫁,继父对她颇凶,母亲就将她寄养到她的舅舅家。可以说,她过早地失去了生身双亲的爱。陆校长的这番如同父兄似的爱抚使她难以自制地扑在他的怀中流出感谢之泪,并说:“陆校长,谢谢你,谢谢你!我实在受不了。你让我到别的单位去工作吧。我什么事都可以做,可就受不了这种侮辱。”
陆校长像对孩子一样边抚摸她的头发边宽慰她,要她到班上去一下,说:“看在我面上,到班上走一趟。”
邱艳萍才止住哭泣,抬起头来,用手绢擦了下泪水,看着他点点头。
陆校长虽知道她是学校老师中一枝独秀的花,但如此近距离地仔细地瞧她还是首次。她虽然气哭得天昏地暗,但犹如被春雨打过的花,虽花瓣花叶有点撒开略垂,但依旧光鲜照人,还带着水灵灵的清秀,散发幽幽的清香。她的脸面、颈脖、外露的手臂,肌肤白如凝脂膏玉;被气血充盈的双颊就赛过鲜桃的娇艳。人非草木,看着这可怜娇嫩的少女被气得如此,陆校长又怜又惜又爱之情就油然而生,劝她:“一个人成长的道路不是平坦的,常常有想不到的意外和坎坷。你刚出校门,刚走进社会,可以说人生之路才开始,若经不起一点风雨,今后怎能得到更好的锻炼与成长呢?小邱,要振作起来!不要被这几个小捣蛋鬼吓倒!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你应当知道吧。我年轻时也过得坎坎坷坷,受过地主儿子的欺凌,被地主老爷骂过打过,在部队里吃了许多苦,也受过冤枉。我都挺过来了。有时间的话,让我讲给你听。小邱,去吧。”
在陆校长的鼓励、规劝下,邱艳萍就到教室去了。学生们见她来了,立即全体起立,高声齐叫:“邱老师好!邱老师,我们错了!”
看着这些半大不小的稚气颇浓的学生,她心中五味杂陈,又止不住双目模糊了。
陆校长严肃地说:“你们中几个调皮蛋快上来向邱老师公开检讨错误。”
一共五个学生依次上台,先向邱艳萍鞠个躬,再作一番自我批评。
邱艳萍表态说:“顽皮是孩子的天性,我能理解。课外,我们可以像姐弟、姐妹一样相处,随便一些没关系。但是,在课堂上一定要遵守课堂纪律,要有尊师爱生的好风气,绝对不能发生这种恶作剧。今天,我原谅你们这几个,也相信你们一定会改过。我有什么缺点,教学有什么问题,希望大家向我直接提出,也可向校长提出,我一定虚心检点,自觉改进。今天缺的课,晚上七点钟在这里补上。下面请陆校长作指示。”
“今天在你们班上发生的情况是严重的,是对邱老师的极不尊重,也可说是恶意侮辱。刚才几个带头捣蛋的同学作了道歉和检讨,这是对的,但这只是第一步。他们还必须作公开的书面检查,保证不会再有侵害老师的行为,同时要接受学校的纪律处分。我们处分的目的也是在于挽救犯错误的学生,让他们痛定思痛,永不再犯。希望全班同学都要汲取教训,把德育放在第一位,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养成尊师爱生、互相帮助、共同提高的良好班风。邱老师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很难受,但她仍然回到班上接受犯错误同学的道歉与检讨,与大家沟通交流,还谦虚地要大家对她提意见。她还放弃晚上休息给大家补课。她这种大度、谦逊和奉献精神值得学习。我建议大家起立鼓掌对倪老师表示敬意和感谢。”
全班学生立即起立,掌声经久不息。邱艳萍含泪向大家挥手致意。
下课的钟声响了,一场课堂风波结束了。
晚上,七点正,邱老师给这个班级补课。她补得很认真、很细心,直到近九点才结束。
邱艳萍走出教室看到陆校长站在教室的窗口旁。
“小邱,你辛苦了,补课补了两个小时。”
“陆校长,我应该做的,不辛苦。”
“你饿了吧,到我家去用点夜宵。”
“不,我不饿。我房里还有包饼干。”
“饼干没有多少营养,到我那边吃点吧。我向内人介绍了你的情况,她很同情你,也想见见你。我家很近,你就去一趟吧。”
“陆师母既然想见我,那我就去拜访拜访她。”
邱艳萍跟随陆浩正到了他家。
“巧玲,小邱老师来看你了。”
“噢,请进!”倪巧玲立即用手撸了下头发,又把上衣掸一下,将下摆往下拉一拉,匆匆在镜子前看一看,就上前将门拉开。
邱艳萍笑盈盈地迈进门来,叫声“陆师母好”
倪巧玲听说邱艳萍很美,在学校教职工中是一枝独秀的校花,今晚一看果然名不虚传,正是百闻不如一见:皮肤白皙柔嫩,在笔直的鼻梁下有一张唇红齿白的小嘴巴,一对双眼皮下的瞳仁宛如半透明的玛瑙在镜片后闪闪发光,脸型之优美犹如雕塑家的精心杰作。已是中年的倪巧玲看看如此美若天仙的姑娘,百感交集:叹自己徐娘半老,风韵不再;对方之美,美得叫人羡慕,也美得叫人妒忌。自己丈夫一再夸奖她,怜悯她,还知道她不幸的身世,今晚到学校听她补课,还把她带回家来,说是她“要来看我”莫非想到丈夫曾经同一个年轻女性有过暧昧关系,她不禁打了个寒噤。
陆浩正给邱艳萍冲了杯庐山云雾茶,边抽烟边跟她聊个不停,仿佛倪巧玲是多余的,连看都不看一下自己老婆。倪巧玲心里酸醋上涌,悻悻地回到房内,照料孩子睡觉。
“巧玲!给小邱弄点吃的吧!”
“你自己动手。我有点不舒服。”
陆浩正只好亲下厨房操弄,下了鸡汤面,上面有鸡块、小青菜;给邱艳萍的面上还有一只大鸡腿。
“小邱,这是鸡汤面。快吃。”
“哟,这么大的鸡腿,我吃不下。”
“青年人,怎么会吃不下呢?吃吧!我们也吃。巧玲,你也来吃点吧。”
“我不太舒服。你们吃吧。”倪巧玲在房内说,心想:老陆中午回来,说那只公鸡一早啼鸣,吵人,干脆杀了吃鸡汤,又说好久未吃鸡了,有点馋。我说,你想吃就自己动手吧。他果然把它杀了,又拔毛,又破肚洗净,切成块,留了鸡腿,加生姜、料酒炖起汤来了。原来,他早有盘算,是为今晚招待这个邱艳萍。这老家伙,都往五十奔了,还花心不死。他还假惺惺地要我吃。我看他色迷迷地同小邱谈得那么欢,气不打一处来,还吃得下么。让他陪她吃吧。让他们促膝谈情说爱吧。她越想越气就“砰”的一声把房门重重地关上,说了声“我先睡了”
邱艳萍的第六感觉告诉她:这个校长夫人有点异样,是不是嫌我于是说:“陆校长,大嫂不舒服,我们进去看看她吧。若是感冒了就煎些生姜红糖水,若是肠胃不适就找点酵母片,给她吃吧。”
“没事,没事。她先还好好的呢。她是进去打发孩子睡觉。孩子没有大人陪就不睡,已养成习惯了。趁热吃。你怎么把鸡腿拈出来了呢?吃掉它!”
“鸡腿太大了,留给师母和孩子吃吧。”
“还有只腿留着给她们吃。这只你一定吃掉,不要再拈出来。”
“好,我吃。谢谢陆校长。”
倪巧玲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和话语,内心的滋味确不好受:作为校长关怀受委屈的老师,无可指责。然而对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关心备至的热情是不是有点过分,倘若发展下去将怎样呢?她不敢设想,双眼有点糊了。
邱艳萍吃罢鸡汤面和鸡大腿,又喝口茶。待陆浩正也吃完面条,准备抽烟之时,邱艳萍站起身说:“谢谢关心。我回去了。”
“再坐一下聊聊嘛。”
“不坐了,我回去还要批改学生作业呢。我打搅你们了。”她又高声对房内说“陆师母,谢谢招待,我回去了。”
“噢,你走好。我不送了。以后有空再来玩。”房内传出倪巧玲的声音。
“好吧,我送送你。”陆浩正掐灭烟卷站起来说。
“陆校长,早点休息,不要送我。”
“天黑,一个姑娘独走不够安全。还是送你到校门口吧。”
“谢谢。”
陆浩正陪邱艳萍外出。倪巧玲立即站到窗前,借着朦胧的月光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虽说到学校不远,但要上一个小山坡,而路又高低不平、坑坑洼洼。夏末初秋的晚风带点凉意,掠过树枝和草丛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夜空繁星闪烁,一轮明月高悬,倾泻一片淡淡的银光。身着深色外衣的陆浩正,仰望天宇,突发感慨与诗情,轻轻吟诵:“惯于长夜过春时,挈妇将雏鬓有丝。梦中依稀慈母泪,城头变幻大王旗。忍看朋辈成新鬼,怒向刀丛觅小诗。吟罢低眉无写处,月光如水照缁衣。”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