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所学校的轶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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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校长文学功底深啊，随口就能吟诗作词。”

    “今晚的月色很好，联想戎马一身，许多战友阵亡，老母也仙逝了，不禁想起了鲁迅的这首名诗。”

    就在此时，一条半大的赤练蛇突然游动着横过马路，吓得邱艳萍大叫一声往后一退，陆浩正立即把她揽入怀中，说：“别怕，别怕！”邱艳萍扑在他胸膛，心口咚咚乱跳。陆浩正的手臂搂着她的纤腰，仿佛感到比蛇还要柔软滑润。他再俯看邱艳萍在月光下如玉如瓷、娇喘嘘嘘、令人心动的花容，他一时忘乎所以，真欲张口深吻她的嘴唇，可猛想到自己的身份，就自制地轻轻吻了她的鬓角。邱艳萍被这突然一吻又惊又喜，惊的是：校长怎能吻我呢？喜的是：自己从小失去父母之宠，现在得到校长如同父兄之情该是何等幸运。因而，她未被这一吻而有意外之感，只是离开陆浩正的胸怀，说了声“吓死我了，谢谢你”陆浩正没想到他这一搂、一吻非但未被姑娘拒斥，反而听到娇滴滴的“谢谢”之语，浑身骨酥如痒，心中窃喜：我只要多关心她，慢慢来，相信她会成为我的忘年之交、红颜知己

    不觉已到学校大门，他就与她握手告别。他握得很紧，并轻轻摇晃两下。分手时，邱艳萍嫣然一笑，就如小鸟般欢跳着向教师宿舍棚而去。陆浩正依依不舍地回家了。

    他洗漱完后入房上床。倪巧玲不冷不热地说：“你还舍得回来哟？”

    “什么话？我怎么不舍得回家呢？你今晚怎么搞的？是不是吃多了醋？酸溜溜的。”

    “你把我当白痴吗？在路上，她为什么倒在你怀里？你以为天黑，别人看不到。”

    “哈哈——”陆浩正大笑不止，说“你看见啦？难怪你会吃醋。这不怪你。我走在后，她走在前，突然有条蛇横游过路，把她吓得要命，就回身倒过来了。我扶住她，给她壮胆。就是这么回事，没有别的，你不要瞎猜。”

    倪巧玲脸一红，知道自己多心多疑了，有点羞涩，于是说：“没有事最好。要知道，你是领导，人家还是闺女，当然是个很漂亮的姑娘。你可要把稳了，不要落下什么话柄，对你的前途，对我们这个家都没有好处。”

    “我知道，还要你提醒吗？我不是那种吃着碗里望着锅里、专门粘花惹草的人。”

    “好了，不要装正人君子。你以前同那个护士小秦不是有一手吗？”

    “胡扯！小秦作为优秀护士对我住院照顾得很周到，我出院后送点礼给她表示谢意有错吗？”

    “好了，我不跟你辩了。只要你注意自己身份和形象就好了。”

    “放心，我的好老婆！”他一把挽住倪巧玲的脖子，把她搂在怀中躺下。倪巧玲似乎安心地笑了。

    次日中午，邱艳萍下课后忙于对成绩差的学生做思想工作，然后又回宿舍洗把脸、整理整理下午要上课的教材与笔记本。当她再去食堂打饭时，食堂已关门。她找厨师，可是厨师不听她解释，一个劲地说：“你说为了工作来迟了。你知道我们多辛苦呀。若都像你这样，我们岂不要累死？”

    “就这一次，帮个忙。我以后一定注意，按时来吃饭。行行好。我下午还有课，若饿肚子怎么有力气讲课呢？”

    “那你活该！这不是我们的责任！”

    邱艳萍不免生气说：“我说了就这一次，以后不会再迟来了。你为什么就不肯方便呢？你还讲不讲理？”

    厨师一听就跳脚说：“你不要以为自己是老师，长得漂亮，可以搞特殊，还说我不讲理。不讲理就不讲理，偏不给你打饭。你要怎么样？”

    看到对方蛮横的架势，邱艳萍气得将碗筷抛得远远的，一扭头哭着奔回宿舍。

    陆浩正听到此情形就到食堂训斥了管理员和那个厨师。他们惭愧地低下了头，但说：“饭是有的，但菜已卖光了，只有点咸萝卜干。”

    “好吧，你们给她打饭，饭要热的；菜嘛，你们就甭管了。”陆浩正说完后就往自己家走去。他进门后就把另一只鸡腿再加上些蔬菜用盒子装了，又到食堂打了一碗饭就直奔邱艳萍住处。他推开门只见她又伏在床上痛哭。

    “小邱，快起来吃饭。食堂管理员和厨师都被我狠很地骂了一顿。他们认错了，给你打了热饭。至于菜嘛，我从家里给你带了点来。别哭，快起来吃。”

    邱艳萍被校长的又一次关心感动了，一股暖烘烘的热流打从心田流出，通向全身。仿佛受委屈的孩子，她越发撒娇地哭了：“我不嘛，我不饿，我不吃！”

    “傻丫头，小邱，你下午还要讲课，怎么能饿肚子呢？快起来，快起来！”陆浩正将饭菜放在桌上，边说边将邱艳萍拖了起来。

    邱艳萍用手帕擦泪擤鼻涕，面对校长的如此热忱又不免涨红了脸，羞羞答答地说：“谢谢校长！”

    倪巧玲在另外一个单位——省农机科研所上班。她下班做晚饭时，发现剩菜少了很多，另外那只大鸡腿也不见了。她就问起此事。陆浩正就一五一十地向她解说了情况。她一听，醋意又来了，说：“你不是说这只鸡腿留给我同孩子吃的吗？你到会拍马屁，又把这腿送给小邱吃了。你拿那么多菜还不够吗？我不知你安的什么心？”

    陆浩正听她这种冷嘲热讽，气得将桌子一拍：“你说什么混账话？总是鸡蛋里挑骨头，无事生非。你知道当领导的难处吗？”

    “那些男老师，你为什么不多去关心关心呢？偏偏对小邱情有独钟呢？”

    “你是说我看中了她，是不是？扯淡！你再胡说，我抽你的嘴巴！”

    她立即走上前气说：“我父母都没打过我，不知道打嘴巴的味道。你打吧！不打就不算男子汉！”

    陆浩正愤怒地举起了右手掌，可一想这一掌下去会有什么后果，不敢设想，就势用右手掌推了一下倪巧玲的肩膀：“好，我让你行吗？”接着进房抱起枕头、垫褥和毛巾被往外走，说：“我到办公室去住，让你好吧！”

    “你永远不要回来，抱住小美人去睡觉吧。”倪巧玲一把泪一把涕地哭个不止。

    学校又快放暑假了。

    一连几天，陆浩正都没回家。学校里议论纷纷，都知道他与夫人吵了架，但究竟为什么却无人知晓。邱艳萍也是一头雾水。

    倪巧玲原想到学校去跟丈夫吵架，但一想到这对他的名声不好，最终对自己家庭、对孩子均不利。想到丈夫平时的为人、工作和对自己的关切，总的说来还是可以的，长期来也没吵闹过；他一走几天，孩子想爸爸，自己也确实有点不放心：他吃得好吗？睡得好吗？他血压偏高，这样憋气下去对他身体肯定不利。怎么办？只能自己退一步。或许是自己太多疑了，误会了。但小邱年轻貌美的青春魅力确实能征服男人，对身为校领导的中年人来说，诱惑力却是不能小觑的。于是，她一边去同丈夫和解，劝他正常回家；一边同邱艳萍联系，请她协助，并尽可能暗示她同自己丈夫不要走得太近。

    陆浩正还很倔强，不愿搬回家与妻子“和解”

    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倪巧玲约了邱艳萍到附近一处小山坡的凹地谈心。她们各在一个石块上坐下。邱艳萍不知道她准备说什么，既狐疑不定，又忐忑不安。

    “邱老师，小邱：作为大姐，我把你当作我的小妹妹来看待。”

    “谢谢大姐。”

    “我家那个多次夸耀你是个年轻有为的教师，而且又长得这么漂亮。他关心你，爱护你，是应该的。我也很喜欢你。你今年才二十岁吧。”

    邱艳萍点点头。

    “像你这样好的女孩子，以后肯走会找到一个优秀的男孩子作终身伴侣的。我和老陆也会给你留意，愿做你们的月下老。”

    邱艳萍害羞地低下了头。

    “我家老陆是个很有事业心、很有责任感、很关心人的领导。他同我结婚至今快二十年了，从来没红过脸。我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家庭很温馨。老话说，家和万事兴。家和对他的身体有益，对他的精神有利，对他的工作也是必要的条件。对吗？”

    邱艳萍又点点头，但不知她绕大弯子究竟要说什么。

    “最近，他同我闹了点小别扭，住到办公室去了，引起了一点闲言碎语。其实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和误会引起的。我劝他回家，他很倔，拿不下大男人的面子。我没辄了，想请你帮个忙，去劝劝他。我想，他对你的话还是听得进去的。”

    邱艳萍这才放了心，原来她要我帮这个忙，于是说：“大姐信得过我，谢谢你。我一定去劝劝他。你放心吧。”

    当晚，邱艳萍来到校长办公室，见陆浩正在里面皱着眉，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陆校长还没休息呀。”邱艳萍推门而进。

    “噢，小邱，进来坐。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来看看领导。”

    陆浩正拿出好茶叶放在杯里给她冲了开水，放到她面前。

    “谢谢。今天大姐，噢陆师母找我谈心。”

    “谈什么？”陆浩正突然有点紧张。

    “陆师母想你回家。她要我来劝劝你。”

    “哼！”陆浩正鼻孔里喷出这个字，心想：她不是吃小邱的醋吗？怎么反倒要小邱来帮她做我的工作，真好笑！

    “陆师母着实对我夸赞了你的为人和品德，说结婚快二十年了从没红过脸；孩子可爱，想爸爸；你几天不回家，师母不放心，也挺想念你。她说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和误会造成的。她希望你回家住。请听我劝吧！”

    “好，我听你的。她这才知道是她误会了我们。我不发气，不搬出来住，她才不会后悔和自责呢。”

    “陆校长，师母误会我们什么？我不知道，能告诉我吗？”

    “呵呵，”他轻轻笑了两声说“我把你带回家招待了一下，后来又带了鸡腿和菜解决你中午饿饭的问题，弄得她大发醋劲，对我们乱猜疑。”

    “噢！原来是这个误会！”邱艳萍马上联想到倪巧玲对自己说了许多关于她们家庭一直“温馨”、“夫妻从没红过脸”、“家和万事兴”之类的话，就知她担心我同她丈夫今后可能会有什么不当的事，希望我和他离远些，不要影响他们的家庭。

    “那么，陆校长，你关心我，非常感谢你。为了你的家庭幸福、和谐，请你不必为我太操心好吗？让我们稍许疏远一些好吗？”

    陆浩正猛然后悔刚才不留神讲了大实话，让这么一位年轻的红颜不可能变为亲近的知己了。他立即纠正说：“我方才胡扯了，说走了题。你千万不要介意！其实，她误会我瞒着她拿了钱买了我喜欢而她不喜欢的东西。”

    “什么东西？”

    他愣了一下说：“一些古书籍。”

    邱艳萍知道，他前面讲的“胡扯”是实话，后面说的是临时编的假话，于是郑重地说：“请校长对我不要格外照顾！为了校长好，为了师母好，为了校长家庭好，我今后不会再打搅你们了！”

    “作为领导，关心教师是完全应该的。怎么能说格外照顾呢？你有什么难处也应当来找我呀。怎么说不再打搅呢？小邱，我一时糊涂说错了，可千万不要瞎想呀！”

    “你听我劝搬回家住，同师母言归于好。我就不瞎想。”

    “好，听你的！现在就行动！”他立即把睡具抱起来往家中去，临走又同邱艳萍紧紧握手，并一再叮嘱“不要瞎想，自己方才讲错了话，希望你今后不要同我疏远。”

    多日来，邱艳萍未睡好，翻来复去琢磨倪巧玲的话，又想到陆浩正确实对自己有了外人一时不知的情愫在悄悄涌动。

    趁着暑假已开始，她写了如下一张信纸：

    陆校长：

    承蒙您对我多方关心与照顾，让我这个自小失去双亲的孩子得到您的关爱，谢谢您！但这却给师母造成了精神创伤，给您的家庭造成了不应有的风波。我心中愧疚得很。因此，我决定辞去职务到外地去闯荡。希望您不要难受，也不要牵挂我，更不要设法与我联系。我会把您的关怀之情永藏于心！只要您知道我的良好用心，愉快地生活与工作，我就知足了。

    祝您合家和睦幸福，身体健康！

    邱艳萍1960年7月3日

    次日，陆浩正到办公室见到了这张塞进办公桌抽屉的条子和另一份向学校提出的辞职报告，内容说自己水平低、不适宜教学等等，故而要求辞去教师职务，另去外地求职。

    他慌忙去找邱艳萍，可是人去室空，传达室敲钟的老人说她一早提着皮箱出去了，同他说了“我已辞职，去外地另找工作”

    他呆若木鸡似的遥望着校外天边的浮云，久久回不过神来。他后悔、痛苦，流下了两行酸泪。

    写于2007年9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