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鞋子小鞋子

    我婆婆常说：“脚小头碗菜。”

    我想，她是把女人比作一桌酒席了，这“头碗菜”是定位的菜，比如现今的“鲍翅席”“燕窝席”有了这鲍鱼、鱼翅和燕窝，档次自然就上去了，主人也就有面子了。

    国人崇尚小脚由来已久，五四运动前，三寸金莲是美眉们的首要标帜，所以我婆婆说脚小头碗菜时是非常自豪的。

    等到我母亲做女儿时，已经不兴缠脚了。可大脚女人还是要受奚落的。凤阳花鼓里有段唱词：我命苦，真命苦，一生一世娶不着好老婆，别人的老婆如花又如玉，我的老婆一双大花足，量量一尺多伊嗨哟。

    虽是调侃，却也反映男人们的一种心态。

    如果我说我大半辈子都是穿小鞋过来的，读者朋友们也许会以为是危言耸听，可不幸的我说的却是真情实话。

    我出生时，虽然缠小脚已成为历史，可做母亲的多少还是要约束女儿的脚。那时候的鞋都是千层底自纳的布鞋，我母亲就把鞋做得小小的，起码比我的脚要小些。穿新鞋本来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我却因为鞋子小，那穿鞋就变作一次痛苦的折腾了。

    母亲总是把我抱起来，放在八仙桌上（必得放到八仙桌上，否则不好操作），然后给我穿鞋。鞋非常紧，不是说穿就穿进去的。母亲一边使劲把鞋往我脚上“磨”一边命令我的脚说：挤呀，用力往里挤呀。我们就这么对峙着，两人都很累，一不小心，我常常被弄得仰面朝天，如果不是八仙桌，我的后脑岂不是要磕出个大包？母亲赶忙拉起我，抱怨我连坐也坐不稳。我们母女俩经过一番搏斗，鞋子终于穿进去了。

    母亲的鞋子做得非常漂亮，一直来是别的母亲学习的榜样。穿上新鞋的我总是高兴地出去门去，为的是在邻居面前出出风头，可一会儿我就一踮一踅地回家了，因为穿小鞋的滋味实在太糟糕了。我带着哭腔埋怨母亲把鞋子做得太小，母亲就说，你懂什么！这千层底的鞋是越穿着越大的；再说，不卡你一把，你的脚还不知会疯长到什么地步呢！

    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脚义无反顾地往大里窜，到了初中二年级，已经比母亲的脚大上一码了。那年暑假里的一天，我应邀到十里外的一个同学中做客。可天公不作美，一吃过早饭雨就淅淅沥沥的下起来了，而且丝毫没有打住的意思。

    我长到那么大，还从来没有买过雨鞋。无奈何看看天，叹叹气把头摇。想来想去，我不能失信于同学，于是我一猫身，从床底下拉出母亲的胶鞋，试了试，小了。可又不能赤脚去同学家，于是就硬着头皮穿上了

    我就穿着这双小鞋上路了。同学家在一个山脚下，不通车也不通船。就是通车通船，我也不会奢侈到连十里路也要化钱去找代步，要知道我家离中学三十多里，来来往往还都是步行的呢。

    一开始还行。那鞋虽然卡脚，但因为是全胶的，有弹性，还勉强穿得。可走着走着，我的脚仿佛肥大起来，憋胀得非常难受，尤其是十个趾甲。我有些吃不消了，只得让脚掌弓起来，稍微缓解一下鞋尖对趾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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